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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闻。
朕失悔。
“陛下!” 满朝文武骇然失色,惊呼声此起彼伏!桑弘羊、主父偃等人更是脸色煞白!
众人的声音刘彻却恍若未闻,他死死盯着纸上被血染红的字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赤红的双眼越过慌乱的人群,死死盯住阶下同样面色悲痛,眼中含泪的卫青,声音嘶哑破碎,似是穷途末路之下的哀鸣。
“仲卿,你,你也怨朕!”
卫青看着陛下嘴角刺目的鲜血和眼中深切的痛苦,心中的愤怒被巨大的悲凉取代。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步一阶,膝行到刘彻身边,他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臣不怨,臣只是痛。”他抬起头,泪光盈盈,卫青不曾在刘彻面前哭的,他旷达的像风,温和的像水,仿佛什么都不能惹他生气或是愤怒,更遑论痛苦,可现在他想起命不久矣的霍去病和霍彦,仿佛一生的眼泪都要在此刻流尽。
“臣知陛下是为江山社稷,是为大局!可,可去病他才刚及冠啊!他那般年少,陛下,他性子倔,可那一身的伤,昨夜,昨夜陛下您……” 卫青的声音哽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句锥心之语说出来,“您打了他!累他至此!臣看着他长大,他是臣的孩子啊,他而今命不久矣,臣觉得心同火煎。”他死死锤着胸,“为何不要臣先去呢!臣不怨陛下,陛下有苦,臣只怨上天凉薄至此!去病与阿言怎能先臣而去!”
“噗——!”
刘彻胸中郁结的血气再也无法抑制,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比刚才更多,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膛,眼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卫青的每一句话,都像在用鞭子抽打他被戳成烂肉的心。
悔恨、恐惧、心痛、恐慌……
种种情绪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朕失悔矣,仲卿。”
刘彻握紧卫青的手,然后猛地站起,踉跄着就要冲下丹墀,仿佛想抓住什么,“仲卿!快!快随朕……去瞧瞧去病!去瞧瞧他们!”
此刻,什么帝王威仪,什么朝堂体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立刻见到那两个孩子,确认他们还活着。
卫青急忙起身,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刘彻。
君臣二人,互相搀扶着,在满朝文武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宣室殿,直奔霍府而去。
霍府门前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霍府紧闭的朱漆大门,以及门前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只鸟雀都无。只有刘彻昨夜派来的太医令和几名内侍,以及冯内侍,正焦急不安地守在外面。冯内侍还在徒劳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
见到形容狼狈、相互搀扶的皇帝和大将军,以及后面跟着的浩浩荡荡的朝臣队伍,太医令和内侍们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
“陛下!大将军!” 冯内侍带着哭腔禀报,“陛下!小郎君还是不开门啊!小霍郎君他只让奴婢们传了一句话……”
“什么话?!” 刘彻的声音嘶哑急切。
冯内侍伏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小霍郎君说冠军侯伤势沉重,生死未卜,霍府闭门谢客,昨夜与奴婢们说,要我们备好棺椁,备两副。”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轰——!”
卫青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天旋地转,高大的身躯晃了几晃,几乎站立不住。
“备棺椁两副……”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昨夜的不安预感成了最残酷的现实。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他,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滚滚而下。
“阿言!开门!让舅舅进去!”
他猛地冲到门前,不再顾忌仪态,用拳头狠狠砸向厚重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
“开门!阿言!我是舅舅!让我看看去病!看看你们!”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哀求。
门内沉寂了片刻。就在卫青几乎要绝望时,一个苍老而无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是霍府看门的老苍头。
“大将军息怒啊!君侯他……他昨夜回来就一直昏迷着,气息微弱,主君守了一整夜,眼都没合。那水都红得吓人啊!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你们别为难主君。” 老苍头的声音带着哽咽,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他虽没哭一声,可我看见他吐了血,大将军,您回吧!多好的两位大人啊。”
这叹息,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门外人的心。
卫青大惊失色。
“吐血了?阿言也吐了!”
他砸门的动作僵住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阿言那孩子,性子最是刚强隐忍,他不哭,更遑论在外人面前吐血,那该是何等的绝望和悲痛。
“你开门,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卫青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再次用力拍门。
老苍不敢动,门内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出现在门缝后的,是霍彦。
他穿着一身素白如雪的中衣,墨色的长发未曾束起,散乱地披在肩头,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细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浓重的青黑色晕染在他眼下,昭示着极度的疲惫和心力交瘁。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影在深秋的寒风中显得异常孤寂,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无声地挡在门前,隔绝了两个世界。
卫青看着外甥这副模样,心如刀绞,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进去,将这个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阿言,”他的泪那么烫,“我的孩子,不死,不死,乖啊,乖。”
“舅舅,”霍彦深吸一口气,心里骂桑弘羊不是东西,不是要他瞒着舅舅的吗?
“不要进了。”
他微微含笑,侧身挡住卫青的视线,目光却越过卫青的肩膀,直直地落在后面被冯内侍搀扶着、同样形容狼狈的刘彻身上。
他的心又狠下来了。
既到此处,不行也得行。
他的眼神空洞,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彻底的疏离和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臣,”霍彦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近乎嘲讽的弧度,“见过陛下。”
“臣贺您如愿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清晰地砸在刘彻心上,“再也不用烦恼了。”
陛下再也不用殚精竭虑,想着如何平衡、如何制衡了。
他太平静了。
散发白衣见君,形同戴孝,乃大不敬。
然而此刻,刘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看着霍彦,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他颤抖着伸出手,声音嘶哑,“阿言,过来,到姨父这边来。”
光与影在门缝间交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