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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画了枝春杏。一旁的字却苍劲大气,与这个画作半点不搭,最重要的下面那个红玛瑙坠子,大的出奇,艳的也出奇。
这把扇子不像霍彦平时卖千钱的那些清雅模样,只能说是大俗。
但主父偃完全不是因为这个不搭而笑,他笑是因为,他把大玛瑙坠子解下来,明日张胆放手里,霍彦都不吱声,这是有求于他啊。
他将玛瑙收在袖子,等霍彦开口,然后他听见霍彦的声音,直接瞪大了眼睛
“酒政一事,我错信那些豪族,拖累天子名节,乃一罪臣,非得战功,不可入朝。”
他要去随军!
他的目的己经显现,主父偃把玛瑙退给他了,连扇子一起,他一个都不要,“你小子不想活了!”
谁不知道刘彻早已经为霍彦腾出了搜粟都尉的位置,谁敢逆刘彻的意来!他霍彦就是任意妄为。
屋子里头,阳光正好。外面的声声蝉鸣撕裂凝滞的空气,主父偃盯着霍彦耳坠闪亮的玉挂,那抹孔雀蓝在穿堂风里晃出碧色的光斑,“你可知搜粟都尉年俸两千石?老夫像你这般年纪还在燕赵饿得嚼草根!你糊涂!去打匈奴有什么好的!你能活着吗!”
他突然动作,盏中桃块被袖子带着滑落在案,霍彦移手躲过飞溅的汁水,素纱襌衣也沾上了些许。
“我与舅兄皆往,只盼大人替我看顾家中,彦拜上。”
少年委地行礼,脊背笔直。
窗外槐影忽然晃动,恰如老臣颤抖的枯枝般手掌。
霍彦挑中了主父偃,他目光灼然,膝行一步,扶住主父偃的手,周身洋溢着昂扬生气,“你信我,我若往,可救万人。此行,我必去!”
主父偃不太相信有人生来神异,但谁让他是霍彦,良久,他摆手,“你若是走,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帮你照顾家里还有你提的那个孩子。”
霍彦麻溜的起身,摸了摸肚子,手搭在主父偃肩,笑得张扬。
“老头,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我饿了,你给我来些酒,我要浮光。”
主父偃也笑,让人给霍彦和他上吃的。
霍彦与主父偃推杯换盏,两人同坐一席,兴起时霍彦端盘子拼桌,与主父偃勾肩搭背,臭味相投,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席间不停地哈哈大笑。
“老头,我说过,我是要青史留名的!我,未来三公!”
“还没墨团大,牛都吹破天,你怕不是找那个跟着你的小子写的假史。”
“你,哈哈哈,那也是史。”
……
这顿饭从午间吃到快要宵禁,吃得两人醉了酒又睡了一觉才算歇着。
霍彦脸红通通的跟同样醉醺醺的主父偃互相搀着出府,他踉跄着踏上府门挥手,“嘿嘿,老头,不送,不送,我有人接!”
他说着露出两分骄傲姿态,溜溜达达,三步绊作一步往前走,然后扑腾窝在了府前的空地上。
主父偃毫无同情之心,他虽醉得不清,但也不妨碍他在府门前指着霍彦笑话,“嗐,跌了!哈哈哈。”
霍彦一骨碌就起来了,他拍地,两只宽袖子像大扑棱蛾子,红扑扑的脸颊绷紧了,“老头,你敢笑我,我阿兄是谁,你出门打听打听!”
主父偃笑得更大声了。
“我怕过谁,你阿兄谁,说出来,我见识见识!”
霍彦气得不清,拨地就起,不服就干。
然后他俩个醉鬼就开始互推。
霍去病来的时候,霍彦和主父偃被查宵禁的宿卫一左一右拉着,俩祖宗还在互骂,那宿卫的小统领是霍去病的部下,扶着霍彦,一口一个小霍兄长,歇歇吧。乍见到霍去病,如蒙大赦,连忙抱拳施礼。
“将军。”
霍去病摆手,示意交给自己。
霍彦已经杀红了眼,捋袖子跟主父偃要干起来,见到霍去病拦自己的手,上去就是一甩,“你拦我干啥!”
爹的,碍事儿!
“干啥!”主父偃也眯着眼睛,“我俩干架呢!”
面对两只扑棱蛾子,霍去病好脾气地笑了,只是怎么看怎么诡异,在宿卫震惊的目光下,他手起刀落捏晕主父偃,把霍彦往肩上一扛,就翻身上马。
“阿言今日醉了酒,给你们添了麻烦,明日等他酒醒,我叫他请你们饮酒。”他立于马上,天人之姿,就是肩上不断挣扎的长条有点出戏,他指着主父偃与主父偃的家丞道,“先将大人送回去吧,阿言唐突,是我这做兄长的管教无方,若得空闲,去病必登门致歉。”
宿卫和家丞哪敢不应,只得连连应是,主父偃的家丞也打起客气话。霍去病为霍彦又找补两句,这才打马离开。
他的面色甚好,很明显他是因为抓住霍彦的小辫子感到开心。
这回阿言可管不了他了。
他哼着歌进霍府的门,霍彦挣扎乱动,他酒没醒,只是觉得倒立的姿势不舒服,他从不是个屈服的人,直接把自己扭成了蛇,寻找舒服的角度。
“你快放开我!”他喃喃自语,酒气扑鼻,“不然我叫我阿兄打你!”
他说完话后难得茫然无措,左右四处张望,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霍彦显得有些惊惧不安,霍去病只好给他放下,霍彦软趴趴地站不住,像滩水似的,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抬头看见了月亮和月亮下含笑的霍去病。
暮夏月光漫过霍府庭前的青铜冰鉴,将霍去病胡服上的金线虎纹浸成流动的银波。檐角占风铎被夜风惊动,惊起芭蕉叶底藏着的流萤,点点碧光掠过霍去病腰间的螭纹玉带钩。
恍见春台月明,天人临凡。
霍彦歪在青石阶上,偏偏头,就笑,一笑唇边小红痣若隐若现,像朵临寒还扑簌簌开的红梅。他吹了声口哨,声音响亮,模样轻佻,“小哥哥,好看的嘞!”
他喜欢好看的人,霍去病赏心悦目,他一时起了兴致,挣扎坐起,又笑,“小哥哥,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哥哥是什么? ”霍去病挑眉,摸了摸霍彦的头。
汉时没有哥哥的说法,当时人们用“兄”“长兄”来称呼兄长,亲近些的如霍彦对霍去病就叫阿兄,但叫哥哥的情况较少,甚至没有形成固定的特殊含义或用法。所以霍去病有些疑惑,但并不是很多。
“帅哥哥,帮我个忙怎么样?”
霍彦的视线不经意地顺着霍去病肩上的云纹下滑,勾住玉带钩上的红色珊瑚珠,便让他摸了头,他也扯着霍去病战袍下摆,柔声央求。
霍去病迁就的单膝点地,膝甲与石板相击,发出清响。
“你说,我帮你。”
霍彦支起身,有些不好意思,“你收留我一下,行吗?”
霍去病轻笑颔首。
“好。”
霍彦也笑,取下自己的红珊瑚耳坠,放在他手上。
霍去病有那么一瞬觉得他幼弟酒醒了,他嘱咐人给霍彦熬醒酒汤,顺带接了耳坠,然后领着霍彦往霍府里走,把他领到了家中的小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