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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天都塌了。

“小阿翁,我不想要。”

十七八岁的少年小可哀叫,趴在霍彦桌头撒娇。

许因着是匈奴与汉人混血的关系,这小孩天然卷,总显得毛绒绒。

霍彦本来是被萌到了,听见那句阿翁,脸黑了一瞬。

“说了八百遍,不准叫阿翁!”

小可继续撒娇。

“小爹。”

霍彦:滚!

一群人围着霍彦左右撒娇,这时一个女娘进门,约莫二十五六。

她一进来那些个小孩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她向霍彦问好,三下五除二把软毛熊从霍彦身上趴下来了,随即又是一个抱拳,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小爹,如果那个孔氏子做了不义之事,我能半道杀了他,拿着他的符信当官吗?”

酒厂大姐大,赵喜娘冷冷问道,半张脸上的狰狞疤痕现下只是有些泛出不似正常皮肉的惨白,声音跟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似的。

因着赵喜娘她母被她家地方上的纨绔当街纵马活生生撞死,她便卖身为奴,隐忍三年终宰了那畜生。淳于缇萦捡到她时,她被扔在乱葬岗,脸被鞭子抽烂了,只剩下一口气,整个人却还在艰难的挪动手指。

她要活,她不应为畜生偿命。

赵喜娘平生最恨纨绔子弟,所以想着这人若也欺男霸女,仗势欺人,她就把人半道做掉。

霍彦不奇怪她的反应,他学着卫青平时的样子,将手轻轻放在赵喜娘的肩膀,杏眼清凌凌的,透着入骨的温柔。

“喜娘有大报负,不应为不值当的人耗尽自己的前途。”

赵喜娘低下头,她唇抿得发白,就听霍彦道,“不听话就用我教你们的让他睡过去,只要他按时去打压人,其他的你自己负责。喜娘,你们才是我替大汉三十六郡选定的榷沽官。”

你们才是我的倚仗。

他的未竟之语,赵喜娘懂了,大伙儿都懂了。

他们齐齐抱拳,然后齐齐在路上把那些纨绔哄成了孙子,然后齐齐把那些纨绔水灵灵地架空了。

颖东。

孔氏那只神经病的家人来时,赵喜娘连着酒坊的其他人都露出笑容。

孔氏的人就要拖拽,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拦下。

“不行。”赵喜娘指着孔氏子道,“他的官是陛下特赐忠义之家,无故辞去权责,他有负陛下,现在只能留在这里,等我等修书向陛下讲明,陛下处置后,他才能与你回去。”

那孔氏为首的人本不服气,硬扯着要带孔氏子走,就听见了剑出鞘的声音,赵喜娘面色冷硬,剑锋直抵他的脖颈,那人被冰凉的剑贴着,脖颈上的鸡皮疙瘩立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清楚这是哪里!”

她说完,孔氏子第一个不同意,他正欲拿出往日的气焰去指挥酒坊里的帮工与老师傅打赵喜娘,并冲着赵喜娘讥笑嘲讽,一口一个丑八怪。

谁料赵喜娘这次没如以往那般哄着他,直接叫他想叫的人就把孔氏这些人都打了一通。而正在叫嚣的孔氏子被她直接一拳打翻在地,赵喜娘甩了甩手,又是一拳,直把那孔氏子打得脸颊通红肿胀,鼻血流出来,她才像终于出了恶气一样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又拿帕子擦了擦手。

“这是我的地盘。”

这个群殴的场景出现在大汉的每个角落,几乎每个纨绔都被暴揍一顿,强留下来。

豪族们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就使人只要官营放酒时就去砸酒具。

这些新来的榷沽官却不哭也不闹,只一心产酒,把官营酒的价钱降的越来越低。

他们正洋洋得意,殊不知属于他们的雷霆一击正在蓄力。

长安宣室殿。

霍彦伏在青玉阶前的模样活似只折翼鹤,他跪在汲黯身后,玄端深衣的广袖浸透了泪。

“陛下,臣举荐的那些人。”少年忽然哽咽,腰间的青玉组佩撞得叮当乱响,“竟被本家强逼着归乡,这哪里是忠义之家,这分明是戏耍臣,臣惭愧向陛下举荐他们,他们简直是有负圣恩!”

他说着说着,又是一大滴眼泪掉下来。

“陛下啊!他们这是要逼着臣去死,臣还有何面目陛下。”

“陛下让臣去死吧,此等家族怎能称忠义!陛下!他们自任来,臣不曾苛责过他们,只盼他们成器,他们竟还纵人去打砸,这不光是在诛臣的心,还是在伤我天子颜面!”

汲黯的葛衣簌簌抖着,老臣的脸涨红着,显然是气的。桑弘羊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主父偃嘴里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张汤等人却是心头一凉,偷摸着抬眼窥探帝王。

果然上首君王冠下的唇角紧绷。

霍彦哭得梨花带雨,手中奉着赵喜娘从颍川快马送来的书信,信上“孔氏毁官坊”的墨迹犹新。

“臣不想活了。臣深受皇恩至今,臣对不起臣一心报国的舅兄,臣对不起陛下!”

他说着起身,就作势小跑助力往大殿上的柱子撞。

“陛下受辱则臣死!”

他一路猛冲,众臣哗然,都要往那边去拦,汲黯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年郎君玄色深衣的广袖翻卷如鸦羽,腰间的青玉叮铛作响,他咳得不能自已,抓着郑当时,一边咳一边喊,“快,快,拦!”

桑弘羊和主父偃吓得要命,就要往前去抓,“阿言,不撞啊!”

御史大夫公孙弘是第一次见霍彦,却忽然看见了一道暗绣的金色云纹飞快滑过,那是宫中的手艺,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想起元朔二年春猎,刘彻是如何手把手教这少年开弓,然后一把老骨头也跟着张汤身后往前跑。

“霍大人啊!”

[言儿,真撞啊!]

[宝,意思意思就行了!]

[撞啥撞!!]

整个殿堂乱作一团,霍彦直挺挺往前撞,然后咚的一声轻响,他额角堪堪撞上蟠龙柱的刹那,刘彻的虎口已卡住他的颌骨。

“混蛋玩意儿!动不动就死!不就咱爷俩被人耍了嘛,给朕耍回去,听见没!你给朕活着,朕不死,你也不死!”

霍彦是被刘彻像捏蛇一样捏着脖颈,“姨父。”

少年人的眼泪盈在眼眶,又是一大滴。

“他们用我打您的脸,我生气。”

刘彻整个人鬓发有些乱,捏着他脖颈的手缓缓松开,让他滚回去站好。

“那些人不识时务跟你有个什么关系。”

众臣都松了口气。

霍彦乖乖站在汲黯后头,眼睛红通通的。

汲黯没说什么,倒是主父偃担心的上前,将他的头发理好,桑弘羊缓声骂了声倔,他也不让,就拿自己的帕子给霍彦擦脸。霍彦本来是作戏居多,现在在主父偃身边,倒是真来了几分委屈,又拧巴着拽了衣角擦眼泪。

刘彻在上面,见他哭,更是对那些不识时务的货色愤恨,他道,“他们喜欢砸,朕便赐他们酒。赐鸩。”

帝王眸光如刀。

[这些个豪强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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