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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前走。
“你善什么书?”
天汉四年,舅舅死九年了,乍见这般温良的人,姨父会很舒服,这个人,他入魔都得善待吧。
望着手中的糖,夏侯始昌怔了片刻,才回道,“我喜欢尚书。”
霍彦嗯了一声,“太子缺位治《尚书》的先生,你想去吗?吾可为你引荐于天子前。”
少年权臣一张口便许似锦前程,夏侯始昌头却摇得像拨浪鼓。
“我学术不精,恐托累大人。”
霍彦便又笑起来,“读过卫将军传吗?”
夏侯始昌以为遇到了同好,一口气列出了好长的单子。
霍彦扯了自己的玉牌递交给他,“夏侯若不嫌弃,可闲时来我府上一叙,吾可为你引荐书的笔者。”
纯粹之人,可爱。
夏侯始昌忙接着了,搂在怀里。
霍彦笑盈盈,让他却步,自己去见了瑕丘江公。
[宝宝,你别怕,他就是喜欢傻白甜。]
[他这种心上顶马蜂窝的,就喜欢一眼能看懂的。]
[马迁的位置要被抢了。]
……
“江公!江公!”
霍彦刚踏进去,就往胡床上一坐,斜倚在髹漆凭几上,指尖转着枚五铢钱,看铜绿在晨光里划出虚影,然后扯着嗓子喊。
瑕丘江公大步出来,冲他扔了一摊纸。
霍彦接过袭来的文章,定睛一看,是他给刘据解的题。
刘彻叫那么多博士,其中最大的是瑕丘江公,管着他读书的是瑕丘江公。这不巧了,瑕丘江公也教刘据,他前段时间进宫见姨母,就看见刘据啃爪子写文章,他这不闲得慌,当时就给刘据解了题。
嗐,据儿,别念傻了,啥自亡啊,啥失德啊,全是这豪强贪的没边了,你个小屁孩能吃几口饭,还失德,失个啥德啊,把饭洒地上啦。
霍彦越翻越有,刘据这孩儿上道,这通篇就是没把豪强给干老实了。
霍彦兴致来了,但看完刘据的打豪强十八策,嫌弃的皱眉。
“太嫩了,还没我五岁时写的《治豪九论》有手段。”
光猛有啥用,这假大空的。
瑕丘江公的葛巾被穿堂风吹得微斜,他布满斑点的右手正按在《穀梁传》竹简上,青筋如蚯蚓盘踞。
纯是被气的。
他三个月前为刘据授书,刘据现在听啥,都不归什么失德了,全是豪强该杀,很明显同化了。
“叫你教人解春秋,梁亡,①你这逆徒!”
霍彦跷腿,“我认为,应该是梁君纵容卿大夫专鱼盐之利,百姓酿酒反课以钟釜之税。《穀梁传》说'自亡也',我写的是实乃豪强吮髓吸脂,反制君主,需尽除——”
江公的下一卷书应声而到,霍彦那句反正春秋没说清楚被咽回口里,恰似史书戛然而止的笔锋。
“先生不喜欢我,扔我策论干什么。”
他哼哼唧唧,拍拍书上的灰,一幅老不开心的样子。
“董仲舒都不敢!”
[对啊,董仲舒敢扔,他就敢把董仲舒撕了。]
[江公好生气。]
[但还是一口一个徒,就真的很聪明的孩子会让人想拨正,而不是控制。]
[董仲舒在阿言心里可比不上江公。]
[江公品性确实贤良。]
[也是大师。]
江公呐于口舌,不然也不会在辩论中输给董仲舒,让谷梁学派落了下风。他说不过能别一别董仲舒的霍彦。
“你走!诡辩,你怎么不说梁伯大兴木土,你这儒皮法骨的不要再教太子殿下了。”
霍彦翻身坐起,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特别喜欢江公骂他,大抵江公是个很纯净的人,骂他都不会骂,常能夸到他心坎里。
“先生,梁伯他也是豪强呢。照今天来说,他算诸侯。”他说完,笑了,“你看人真准,我就是守法的儒雅君子。”
江公当即要罚他抄这个《僖公十九年》'梁亡'篇。
霍彦不干,他面对壁上的孔圣画像,跟以前一样正准备要孔圣帮他评理时,江公就把孔圣卸下来了。
霍彦正准备着,就只能看见江中怀里的孔圣画像,从他的角度看竟似在笑。
江公也露出了笑模样,“去抄吧,心乱时静静心。”
[你小子也有今天。]
[江公也很宠他。]
[心乱才抄书,心不乱,不抄。]
[荀子教韩李二人。]
……
霍彦听了江公的话,心乱就抄书,可抄完书,心依旧很空,他就整天在家逗孩子。
卫伉,卫不疑,卫登,他仨都被逗得不敢往霍彦身边凑了,个个往前段时间嫁进卫府的平阳公平身后躲。
霍彦骂他们小没良心,然后被一直看他们玩的公主留了饭。
说实话,当时忽悠公主嫁他舅舅,他是心情舒畅,甚至公主与卫青的亲事,还是他和刘彻一手操办的。只是现在与公主面对面吃饭,在公主的笑容下,他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叫舅母还是叫伯母,最后只好顶着红透的耳垂子猛切肉。
平阳看够了少年的窘迫模样,她与刘彻长得很像,刘氏皇族特有的凤眼犀利,现在笑起来,柔化锋利弧度,像是桃花绽眸。
“小阿言,成婚前,你舅舅送本宫的首饰是你挑好的吧。”
霍彦摩挲手指,公主这是对舅舅不满吗?
他心中猜测,行动间拿出平时与平阳公主交往时的气度,跪坐着轻施一礼,面上温和,解释道,“舅舅平时沙场纵横,不甚解女儿家喜欢什么,生怕公主不喜,故叫了彦来参谋。莫非不合公主心意?”
他后又作出惴惴之态,温声化雨,“果然该叫卫长妹妹来参详的。”
平阳仔细端详他,然后伸出手,在少年疑惑中,轻捏了一下这张美人面。
卫家人都是好相貌,嫁过来的平阳深有体会,她虽自认长得最好的就是卫青,但不可否认的,面前的小少年与他兄长论相貌也是卫家人的翘楚,少年华美,绿眉杏眼,唇红若枫,乌发如铁。
她与她那弟弟一样,喜美人,不然当年也不会任由这小少年进府叨扰她多时。
霍彦不理解,好好说着话就捏脸。这是什么新的礼仪吗?
“公主,是彦有失礼之处吗?”
平阳自嫁了卫青,卫青与她说着话,就念叨起他的宝贝外甥,一来二去,平阳也不免爱屋及乌,加上又有霍彦有交集,对这两个孩子多几分挂念,卫青见她搭话,也会多说几句,霍彦的性子她自然也算了解个清清楚楚。
她以前觉得霍彦这孩子守礼,现在看他礼数周全只觉得装模作样。
“阿言向来礼数周全,古之君子,”她又掐了一把小少年,“你舅舅说你跟谁最不亲,跟谁最周全,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霍彦的心咯噔一下,但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动,“公主说的是,是彦疏忽。”
他说着笑起来,明眸善睐,眉目可亲。
“舅母。”
他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