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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
“准备睡了。别来。”
程榆礼不以为意,不由分说道:“我去你家,接应一下。”
“……”
深秋的夜凄寒冷寂,璀璨的霓虹也毫无温度。开车在无人大街上,程榆礼出一手冷汗,他觉得眼花,经沿密密匝匝的树木模糊一团,变成细密的文字。
想要消除这剧烈的痛苦,程榆礼猛踩油门,把车子开得飞快,还超了几回车。二十分钟,赶到钟杨的住处。
男人从里面把门推开,不打算把他迎进家里的意思:“什么事?”
“进去说。”
钟杨拿他没辙,于是松开门把,程榆礼自如地进入。
在这大得能养马的大平层里找了一处最狭窄的单人沙发坐下,头上一盏冷色的灯悬着,他的姿态看起来仍旧散漫,但灯光下虚浮的神情让人看出凝重紧绷的状态。程榆礼闭着眼,长指轻轻握拳搁在膝上,声音沉冷到了极点:“高中的时候见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钟杨无奈:“我说了我不能说,你怎么就那么执着呢,干嘛不亲自去问你们家宝贝月月?”
“大概猜到了,八九不离十。”程榆礼答非所问这样说着,又轻轻掀起眼皮,淡瞥他一眼,“你补充一下全貌就行。”
“你想知道哪些?”
“她和夏霁的过节。”
钟杨站旁边墙边,看着程榆礼,拗不过程榆礼这副理直气壮的姿态:“你知道了?”
他说:“我看了她的日记。”
这么说,钟杨像是松气也像是泄气,他稍稍一揣度,叹道:“行吧,你等下,我想起一个东西还落我这儿,给你找找。”
说完,他往卧室里走,过了很久,钟杨回来,手里掰弄着一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底下垫着一个充电宝,他蹙着眉研究半天,总算是把手机开了机,眉心松开,露出“还行,还能用”的如释重负神色,很快,一阵响亮的开机铃声响起,伴随着程榆礼心底的鼓鸣嗡嗡。
“这是什么?”
钟杨站他跟前,递过去手机,程榆礼却没伸手接。他懒散倚在沙发上,稍稍睨过来,谨慎地瞧着这个粉色外壳的老式手机。
“不是想知道?你自己看,”手机终于还是被丢在程榆礼的腿上,钟杨说,“这可是我答应了替人保密的,没品一回,你赶紧看,别拍别录,看完我销毁。”
他说罢,去旁边悠闲地接水喝,室内剩下水流淅沥的声音,还有程榆礼手机上这个手机里发出的一些尖锐的喊叫声。
被丢在腿上的手机倒扣着,视频已经开启了播放状态。男人悬着的指变软弱,甚至不敢将其握住。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激烈的求饶。
他听出了见月的声音。
她说:“夏霁,你真是个疯子。”
是在一个巷子里。
镜头记录下少女永恒的十六岁容颜,但不是美好的。她去夺手机,被两个男人粗暴地扯开胳膊,画面里那个纤瘦柔弱,被死死擒住,泪如雨下的女孩,是他的见月。
被侮辱,被扯开校服,被人摔在墙上,头破血流的,是他的见月。
被剪碎衣服,尊严尽失,无论怎么反抗都会被一次一次按回去的,是他的见月。
镜头外面的夏霁笑着,她尖酸又凌厉,说着:“录你们做.爱,回头放给程榆礼看看。好不好?”
时隔多年,他看到她的恐惧。
程榆礼无法忍心再去看一眼她心底那道凄楚和绝望,但他逼迫自己看下去,穿过漫长的时间,他和女孩万念俱灰的眼对视。
他的腕不受控在发抖。
秦沣说她因为他被欺负,他疑心过一瞬,但又觉得,这个“欺负”的主角是指他的家人。
她曾经说过“你生活在天上的人”,她写下的是“你是深渊”。
她在最痛苦无助、走不出的挣扎之中,心灰意冷地想要离开。
而他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见月,再勇敢一点”。
视频播完,又自动从头开始播放,画面里的图像一帧一帧变得模糊失焦。
钟杨端着水杯看他一会儿,又自觉避开眼去,到落地窗前看那寂寥秋色。郁郁蒸蒸的叶在一夜之间凋敝,风卷残云收走地表的温度。路面的行人行色匆匆奔赴回家的路,万家灯火里也有争不完的纠葛,消不完的愁。
程榆礼将手机轻轻反扣,尔后抬手捂住眼,指缝之间无声地溢出滚烫液体。
从鼻梁滚落的眼泪,砸在手腕上,灼痛纤薄的筋脉,一滴一滴,坠落进暗无天日的苦海,一片一片,凝聚成追悔莫及的悲痛。
-
秦见月最近过得前所未有的快意。
平城是一座水乡城市,湖光山色,碧波潺潺。秦见月住在一处水弄堂旁边的客栈,她进修的戏校在偏远郊区,这一片景点未经开发,没有那么多古镇游客,有种世外桃源的优美清净。
她参与的这次学习活动相当于一个集训项目,由平城戏校和市剧团联合培养一批学生,授课地点临近戏曲传承中心。在充实的上课时间之外,她忙碌于小朋友的教学。
至于为什么她住在客栈,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秦见月带的学生是一个十岁小女孩,名叫严晓蝶,她的父亲叫严苏遇,是一名单亲爸爸。单亲的缘由,秦见月没立场过问。她也没那么好奇,不过觉得严苏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暗暗揣测严晓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后来相处融洽自如下来,严苏遇自然而然向见月坦白,晓蝶其实是他领养的。
这个严苏遇是个手艺人,制作一些陶陶罐罐,颇有韬光养晦的隐士风范。在平城,这类手艺很吃香,吃香到让他成功地经营起了一家客栈。
秦见月在郊区租房不便,严苏遇便大方地邀请她来客栈里住。他给她留出一间舒适的单间,也能保证安全,秦见月起初认为不合适,但严苏遇从容地笑说:“没事,我们可以在小孩的学费上讲讲价。”
他春风化雨的柔和,让她有了很合理的下榻的理由。
客栈叫做“观风园”,打造精美,格局像是正统的皇家园林。
她说:“观风园?风要怎么观?”
“风也有形态。”严苏遇一边说道,一边抛出一张纸巾,被一阵不轻不重的西风扫过,一瞬间纤柔叠起,又飘然落地,他说,“看见了吗?现在是这样的。”
秦见月那时看着他扔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程榆礼。
秦见月不喜欢单眼皮的男人,所以在她的审美里,严苏遇不算帅哥。
他们的长相千差万别,但骨子里有那样一点东西是共通的。
只不过严苏遇有游刃有余的经商经验,生意人,他的潇洒气性能把笑脸逢迎演变得不那么讨人厌。他的轻柔是对任何人。
程榆礼在第一眼看上去,只有如孤鹤般的高雅,加上他本性里的淡漠随性,即便在笑,也常常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说严苏遇是莺歌燕舞花园里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