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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医理时那副笃定自信,甚至于自负和偏执的神态——

他倏然想起当日洛阳初见梅间雪,那股没来由的熟悉,心里猛地一动。

卓春眠的话说完了,不但一众煎药童子张大了嘴,连燕郎都懵了神,持刀拱背不动,只拿余光望着梅间雪,梅间雪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春眠,脸色忽然一变,沉声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教你医术的师父是谁?”

卓春眠却没注意众人神色有异,自顾自沉浸在方才一番推论里,他推开仆役,从火上端起一只烧得咕嘟冒泡的长柄砂罐,朝梅间雪的鼻子底下一塞,兴冲冲道:“你闻一闻,闻一闻,是不是有一股清苦的松鳞香?这香便是鼠耳葵药性生变的味道,一旦汤药出锅,见了冷风就没了——”

那罐子极热,白气氤氲,汤药翻滚,熏得梅间雪直皱眉头,众人都啊的一声惊叫,燕郎着了急,怕那热汤泼出来烫了梅间雪,再次喝道:“退下!”

卓春眠充耳不闻,像觅得了稀世珍宝,双眼发光,等着梅间雪的回应,却不知这举动已是冒犯至极,连闻怀瑾都紧张起来,低声提醒:“春眠,你这医痴病,怎么就改不了了?”

那药罐子实在太热,春眠一手直直端着药罐,另一只手举过头,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汗,拽松领口透气,一样东西从颈间滑出来,摇摇晃晃悬在衣外,梅间雪的表情一滞,目光如电,射往卓春眠的胸口。

那是条细细的金链,挂着一枚五瓣赤金梅花。

梅间雪连那滚烫的药罐子都顾不得了,箭步抢上前去,将那坠子握在手心,颤声道:“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说!是谁给你的!”

他病中无力,微带喘息,卓春眠却似乎对他的惊讶早已预料在心,慢慢收回手臂,将那长柄药罐子交给身后仆役,摘下细链,送到梅间雪面前,丰润的嘴唇细微发抖,神情有些古怪,像是畏惧,又像是隐隐期待。

梅间雪细细打量手中梅花,只见它纹理细致,花瓣尖端薄如蝉翼,花蕊根根分明,非数一数二的能工巧匠不能打造,背后刻有小小的“卿”字章,是临安梅氏的东西,也是一枚流失江湖多年的信物。

他手心死死攥着那梅花,花瓣尖角刺进肉里,咬牙道:“你和那个百药宗是什么关系?和那个姓程的贱婢是什么关系——”

他的脸蒙着一层潮红,手握成拳,手指筋骨分明,卓春眠怯生生地望着梅间雪:“她是我娘亲,这枚金梅花,是我降生之日,我爹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不可能!”梅间雪嗓音颤抖,身子也在颤抖:“你姓卓,你不跟百药宗宗主姓程,也不随我那混账父亲,如何是那狗男女的孽种?你说实话,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偷的!”

林故渊和陆丘山彼此对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右手按住剑柄,时刻预备不测。

第137章 破冰之一

卓春眠却极镇定,像是早等着这一刻,抬起眼帘,轻道:“我娘亲是百药宗宗主程九霄的女儿,娘曾对我说,她年轻时办错了一件事,爱上了一个坏男人,既伤了别人,也让亲生骨肉再被人瞧不起,她不想我与那坏人有半分瓜葛,也不想再被我爹——不,是那坏人打扰,便带我隐居江湖,改名换姓——”

他眼泛泪光,朝梅间雪唤道:“大哥……”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林故渊抬起头,恰好撞上陆丘山沉郁的目光。

“谁是你大哥!”梅间雪打断他,双眼怒火喷发,“谁是你大哥!”

他踉跄着退开半步,脸色惨淡,转向燕郎:“我要他死,立刻就死——”

燕郎铮铮两声将双刀自鞘中拔出,闻怀瑾、林故渊和陆丘山三人拦在春眠跟前,三柄长剑同时出鞘:“谁敢!”

焙药童子吓得接连后退,林故渊握着朔风剑柄,听梅间雪说出“贱婢”、“狗男女”等词,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想到谢离曾说梅老家主与百药宗的大小姐之间有过一段纠葛,心说此事必定大有玄机,须得从长计议,而梅间雪和燕郎这等左道人士性情疏狂,个个视人命如草芥,若让春眠落到他们手里,恐怕当场就要血溅三尺。

他冷冷道:“梅公子,你怎样慢怠我们,我们半字不提,可你家主上卧病,你趁他昏迷,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我师弟么?”

他知道梅间雪自负,从不什么善恶黑白看在眼里,因而也不提“昆仑派与雪庐结仇”、“错杀好人”之类的废话,梅间雪冷冷道:“这小贼擅闯焙药斋,毁去主上的解毒之药,用心何其险恶?我杀他是情理之中,即便主上醒来,也不会为一个正道狗贼把我怎样——”

林故渊道:“是,他视你为知己心腹,别说杀一个春眠,就算我们师兄弟四人皆殒命于此,他也不会把你怎样,可谢离和我亦是过命的交情,你杀春眠,我们做师兄的,定要你血债血偿,今日无论是你死还是我亡,等谢离醒来得知消息,以他的血性,他还如何养病,如何肯安生疗伤?”

他低喝道:“梅公子,你想一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父辈情债,陷他于两难之地,值吗?你对得起雪庐这些盼他多年的朋友兄弟吗?”

此话颇有分量,梅间雪煞白面孔闪过一丝犹豫,猛烈咳嗽一阵,阴声命令:“燕郎,回来。”

他用目光打量春眠,恨不得将他撕成千片万片,银牙咬碎,猛然转身,丢下一个字:“走。”

他面朝光亮,大步离去,突然停住脚步,半扭过头,冷冰冰道:“看好你这宝贝师弟,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我绝不饶他!”

卓春眠呆呆的愣在原地,对着梅间雪的背影喊道:“这些药,药怎么办!”

陆丘山连忙拽他,发愁道:“祖宗,你少说两句吧!”

春眠被关在房里一整天,将一段十九年前的过往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

卓春眠是西南百药宗程老宗主的外孙,父亲是“命由天定、分文不取”的魔教鬼医。

天下药材,一半出自百药宗。

西南多峭壁峡谷,遍山奇花异草,百药宗盘亘此处二百余年,程老宗主膝下有一小女,闺名海珠,精药理,擅脉息,闺中常作瑶家打扮,独自进山采药。而那时的梅老家主——梅方卿风华正茂,此人生性风流,平生除了医术,只一样挚爱,便是女人。

梅方卿是个天生的情种,对女人肯花心思,偏又没长性,一向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便要弄到手,缠绵数日抛在一边,连招呼都不打便跑了。

世上男子,爱他的他不珍惜,视他无物的他却奉为挚爱,后来终于碰上一个他降不住的女人,这女人是魔教里出了名的蛇蝎美人,诨号“赤蛛娘子”,美艳绝伦,性烈如火,半点不把世间男子放在心上。梅方卿一见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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