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6


不规矩的地方,也便任他往来。

卓春眠是个“医痴”,平日里连逃早课都吓得要命,可一遇到医术难题,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干得出来,也不知编了什么理由,愣是把谢离的药方子都从童子手里骗了过来。

近日天气煦暖,梅间雪稍感身子轻快,带着燕郎来药庐巡视,正好看见坐在门口发呆的卓春眠,顿时脸色大变。卓春眠却正苦思冥,未曾察觉有人靠近,呆望着天喃喃自语,忽然精神焕发,奋力冲向药庐,哈哈笑道:“错了,错了,怪不得!怪不得药效如此缓慢!”

说着竟当着梅间雪的一众仆役、童子的面,左足一个瓦罐,右足一个瓦罐,叮叮咣咣踢了个痛快。

这才有了林故渊等人看见的一幕惨剧。

燕郎的刀已然出鞘,春眠仍无一丝畏惧,站在药庐中间,目光灼热如火,急吼吼的冲燕郎道:“他的药方不对,鼠耳葵虽有止咳化瘀之效,却不能与菖蒲和雪蚕混用——不,不,也不是完全不能混用——呜呜——”

第136章 雪庐之五

没等他颠三倒四的说完,就被一左一右两个仆役捂住了嘴。

春眠脾气好,武功却高,丝毫不把仆役放在眼里,三两下挣开束缚,急道:“虽能混用,但入炉先后却会影响药效,若是将鼠耳葵和菖蒲一前一后、相隔一刻钟入炉熬煮,半个时辰后清热止痛的功效慢慢显现,此时再加入雪蚕,药性更加温平,最适合元灵大损之人降热化气。谢前辈的根基亏损,体内真气乱涌,须得护住元灵再疏导邪气,这三味药选的极妙——”

药庐值守的仆役都粗通药理,听他说得在理,都侧耳倾听,一时忘了要擒他这回事。

卓春眠缓了口气,道:“可这煎药方子里的标注却有疏漏,上面写着:‘鼠耳葵二钱、干菖蒲一钱半入沸汤,熬煮半个时辰入雪蚕。’在鼠耳葵和菖蒲之间没有写出入炉顺序和火候间隔,那些童子自然将两味药一同放入炉中。”

他讲得浅显通透,连不懂药理的人都听个大概,林故渊道:“一同煎煮会怎样?”

卓春眠大为惊喜,回头唤道:“故渊师兄!”见三位师兄到场,愈发有了底气,点头道:“鼠耳葵有一鲜为人知的特性,叫‘亦正亦邪’,见毒剂显毒性、见药剂显药性,这一特性遇沸汤翻滚一刻钟可解,干菖蒲止痛、有微毒,缺了这一刻钟的间隔,鼠耳葵见菖蒲之毒,立即显出毒性,原本的相互克制变成助纣为虐,雪蚕药性又与鼠耳葵的毒性相冲,三味药一起作用,服之则幻视、疲倦、泄元阳,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副药导气驱邪的作用仍在,却会无声无息损害根基。”

林故渊脸色一沉:“会有怎样表现?”

“渴睡、倦怠。”卓春眠道,“谢前辈成日昏睡,并非因为此药安神助眠的效果,而是终日倦怠乏力,无力转醒,若按此方子吃下去——”

梅间雪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低声道:“胡言乱语!你可知道鼠耳葵是何物?”

卓春眠不假思索道:“《药经》有云,‘鼠耳葵生自雪域极寒之地,能化淤血、止咳疾,遇肺痨、咳血等顽疾,有起死回生之效。’鼠耳葵虽名称普通,却是天下‘十六奇珍’之一。”

一名仆役喝道:“照你这么说,我们主人苦苦寻来的珍奇药材,反倒成了毒药?主人对圣教忠心耿耿,谁给你的胆子出言污蔑?”

春眠急道:“不、不,我并非污蔑,相反,从这张方子便能看出梅公子对你们圣、圣教的良苦用心。”

※ 如?您?访?问?的?W?a?n?g?阯?发?b?u?y?e?不?是???f?ū?ω?ě?n????0????5???????м?则?为?屾?寨?佔?点

“圣教”二字让他打了个磕绊,接着道:“我方才说的这一点区别,对寻常人并无大碍,都是吃药后昏沉睡上一天半天,病情便有明显好转,可谢前辈命悬一线,元阳已是亏无可亏,全靠药石之力和众高手以内力为他推宫过血,与他体内的邪煞之力保持平衡,才得以拖延时间。这方子极妙极绝,天下再无一人可比肩,而药方中所用种种奇珍,也只有雪庐才有力觅齐。天下绝顶的高手,绝顶的神医和最稀罕的药草汇聚一堂,若因丁点纰漏而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林故渊眼中神采灼然,陆丘山亦是惊喜:“春眠,你说真的?”

闻怀瑾抚着手上的赤金护腕,笑道:“病人到了春眠手里,无论跌打损伤还是撞客中邪,他治不了就不吃不睡,能把自己活生生薅成秃头,我瞧着啊,早晚要变成卓老秃。”

春眠瞥了他一眼:“撞客之说本是无稽之谈,若细论起来,可分为脑中之病与心中之病,病气——”

闻怀瑾捂着头道:“别、别,你先说你的。”

卓春眠擦了把头上的汗,点头道:“对,话说回来,正因梅公子的方子太好,我见谢前辈服药却无好转,这才情思难平,日夜苦思,终于找到症结所在——”

他对梅间雪极是畏惧,一开始有些紧张结巴,边说边偷偷观其脸色,可畏惧终敌不过骨子里的痴劲儿,他越说越摸着门道,越发自信流畅。

连换了几口气,道:“每一味药,先放后放,熬煮多久,都有讲究,同样的方子,煎药之人经验不同,便可导致药效大不相同,有时病人自己在家煎药,一通乱炖没有效果,大骂郎中是庸医,郎中却也冤屈的很。若换了懂药理的人烹制,没准便成了救命的九转金丹。”

卓春眠当着这么多人,说了一大车话,累得微微出汗,他此时神容甚是狼狈,衣裳被打翻的苦药汤子淋湿,染了一大片污迹,发髻扯松了,额发蓬松飞散,额头饱满,白得发光。

梅间雪眉目阴沉,从仆役手里接过药方,一时凝神细思,一时念念有词,不时露出错愕之色,众人看他这幅模样,都知道卓春眠的推论并非全无道理。

这两人相对而立,俱是沉默,不知是梅间雪的寒肃表情让人畏惧,还是卓春眠据理力争的模样令人动容,药庐一片寂静,一时竟无人想去打断他们。

林故渊望向卓春眠,只见他下颌柔滑,嘴唇丰润,长眉舒展,眉宇间一股质朴恬淡的自然之气,细看之下,竟觉得陌生,春眠正处在少年到成年男子的变化时期,如一只圆鼓鼓的泥娃娃,被岁月一刀刀切去冗余的泥肉,雕凿出利落轮廓,每隔一段日子,容貌都略有不同——

再看向梅间雪,他高而瘦弱,面色苍白而带病容,眸中寒意逼人,衣履纤尘不染,因气质神态与春眠大不相同,一般人绝不会想到他二人放在一处比较,也绝不会觉得有任何相似之处,可今日两人相对而立,细细去看,突然瞧见二人额头、眉峰和鼻梁几乎一模一样,亦都是白的耀目的肤色,若是梅间雪的眼角再圆些,脸颊再饱满些,棱角再少些,身量再矮些,待人再温柔些……

这二人一个如春笋初萌,一个如风中劲竹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