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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炸开,幻术师指尖再次汇聚一捺,化作湖上氤氲烟波——烟波深处,竟渐渐浮现出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各人有各眼,她看见了属于她心底深处最珍视的“象”。
竟然不再是未央宫的亭台楼阁……
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俊朗身影,在春日柳堤向她伸出手,笑容比阳光更晃眼。
与他月下对酌,杯中是琼浆玉液,眼波交汇,空中都是甜腻的香。
只有他们二人,依偎着看水波潋滟,沉醉不知归路。
她伸手而去,而一段被强行唤醒、裹着甜苦的幻梦,伴着酒气与乐声,在她颅内轰然炸开,化作癫狂的呓语:
“我遇鲜衣客,同渡今岁春。
皎月升沉里,共饮甜绡露。
对赏湖光色,贪欢不自知。
他不见我坠孤崖,跌碎千山月。
他不见我苦寂夜,嫌恶五毒身。
无情春风早相弃,业火焚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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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钟猛地一记重击,如同天罚。筝弦尖锐嘶鸣,幻象便如脆弱琉璃,片片碎裂。
长乐身体剧震,仿佛从云端直坠深渊,酒樽中的倒影瞬间扭曲成可怖之景。
身边其余之人,亦是沉浸于他们的幻象,注意不到她。
一声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她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酒,试图浇灭那焚心的业火,却教业火沸腾。
再听呓语伴着编钟之音,节奏相和,似哭似笑:
“恕我贪恋人间味,江南雨晴醉斜晖,
恕我妄求同舟渡,湖上烟轻共棹归。
最是惬意漂泊处,暂忘梦魇魑魅身,
却知宿命如山海,喜怒翻覆不可违。
若问此身何所有?半襟霜色一痕愁。
枝头花璨或成埃,人间枯荣自有数。”
眼前奢华的亭阁景象褪色,被惨烈哭嚎、飞溅鲜血、亲人最后合眼的面容所覆盖。
被浓重的、幻觉般的血腥味充斥,才想起,今日邺王身边亲卫,他们的佩刀样式、走路姿势、甚至一个冷漠的眼神,都能与她记忆中那一群手染亲人鲜血的黑衣凶手形象重叠。
这个念头击中她,她猛地抬头,再灌了一大口酒,直到编钟又继续覆盖她心脏狂跳。
“恕我当堕阿鼻狱,血海骨山自相迎,
恕我本是假面鬼,不许真意不展眉。
大梦千般不容我,不解浮世悲欢册。
谁问疯魔生是我,跌宕沧海皆狂色。
纵教尘寰轻弃我,仍向烽烟踏血行。
只愿生死灰烬中,葬我人间一眸春。”
……
幻演停歇,今日结束。不知他人如何,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回锦垫,酒樽滑落,滚在地毯上,酒液浸染开一小片深色的、无声的狼藉。
朦胧泪雾里,她家的亡魂从不与她哭诉。
梦魇中哭着找路的,从来只是她一个人。
八十七口的人命。
所有亲手养大的动物。
再也回不去的故园惨境。
血债哪里就是简简单单就能血偿。
被一群死人托举着活下去,这样的人最痛苦。
展望四周,已经不知具体时辰,人都喝醉了。
*
白芜婳从前没喝过酒,今日才知血晶煞隐藏秘密,常人喝酒可暂时麻痹痛苦,醉生梦死。
——她连酣梦的资格都没有。
一路走来,险些贪恋温柔光亮而迷路。
恕她不能再沉溺其中。
六月初七的半夜,她悄声出没在他的房中,轻贴贺兰澈的脸颊,于他手心落下一吻,慢慢起身,敛去所有的温柔。
“十年,他们终于冒头了。”
“我仍要报我的仇,无论会付出什么,用什么手段。”
“对不起呀贺兰澈。”
“你生于福泽绵长之所,我家……原来从非善地。”
“愿你从今以后,还会宽恕我。”
“恕我,不光明,不磊落,不坦荡,不真诚。”
“不正直,不仁义,不温柔,不善良。”
“若我成了,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哪怕你会恨我,此生都别再想离开我。”
“若我不成,也必倾尽所能,保你一生,平安顺遂。”
这是她想出的,难以洗脱轻慢、近乎执拗的双全法。
“祝你生辰快乐。”
【作者有话说】
[爆哭]本荷桃(擦纸巾ing):本章……按爪……掉落能量补充包,连载期间一直有效。
第123章
“你为何与我激情后骤然冷却?”
当贺兰澈终于忍不住拽住长乐问出这话时,距他生辰已过去半月。
长乐的态度又如急转的风车般骤变,不止是避而不见这么简单,连看他的眼神都没了温度。
大暑天,他多次捧着花、提着甜点盒子去找她暗通款曲,却见她频频出入西宫,有事没事便与那邺王妃形影不离。
两人相谈甚欢,姐姐来妹妹去的,令大哥也怄得要死。
而季雨芙得知她冷落自己后,竟然都不计较长乐与继母关系亲密,反倒喜出望外,数次邀上她出门游玩。
另外还有一件怪事:他近日夜晚总觉房内有人,迷迷糊糊做梦时,感觉是她来了。有一次他坐起来唤她名字,下一瞬才发现是幻觉。
更奇怪的是,每隔两三日,他清晨醒来,总觉嘴唇肿痛!
大约是忧虑过度所致的上火。
于是贺兰澈故技重施,谎称染病要请医问诊,谁料等来的不是长乐,却是邺城御医。
他提到近日总晕倒,嘴唇红肿一事。御医只开了瓶金银花露,叮嘱他大暑天少穿一些,哪儿凉快哪呆着,便断言并无大碍。
真是不负责任!怪不得二哥的病总好不起来!
长乐却狠心至此,自始至终都不来看他。想不明白缘由,只觉这一次的冷漠远比以往可怕,好像这次哄不好,就真要和他再无交集了。
又一个清晨,他决意守在她宫门前。她推辞他,他不顾阻拦强行拽住她要问个清楚,才有了这番对话。
“你为何与我激情后骤然冷却?难道你亲过我,便厌弃了我……”
果然,长乐慌忙捂住他的嘴,投来一个嗔怒的眼神。
他一股脑倒出心事:“那晚我因幻象多饮了几杯,酒量不济未能送你回宫,是为这事生气么?往后我滴酒不沾。”
“不是。”
既非此事,定是因那幻象。
“你猜我在幻象里看见了什么?”
“不猜。”长乐要走。
“那你的幻象里,又看见了什么?”
她立刻回道:“与你无关。”
她是带着缜密复仇计划的人。当心底重归冰封,她仍记得穿越蟒川虫谷时立下的宏誓——她将利用所有人,绝不心软。
只因近日她修订了计划:她将利用所有人,除药王谷、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