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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测:“而偏偏,与皇后伉俪情深的德昭帝,却好端端地走出了皇陵,又好端端地多活了那么些年。”
德昭帝虽然是亡国之君,但好歹也是皇帝。他被俘入狱之后,虽然自由被剥夺,但在生活上并不曾被苛待过,死时也没有遭遇太大的痛苦。
与子桑筠相比,实在算是善终了。
为什么呢?
“皇陵是德昭帝死后才被封的,看起来很像是针对他采取的措施。”遥岚顺着逝川的思路继续分析,“如此说来,莫非子桑氏的死和德昭帝有关,帝后二人早就反目成仇了?”
“若真是如此,”当归接过了话头,“冥女口中的穷凶极恶之人,难不成正是德昭帝?”
德昭帝这个人,实在是矛盾重重。
他在前期所展现出的气度和果决,确实令人钦佩,但在子桑氏封后之后,他又表现得令人十分费解,东丘末年的乱象,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
“我真想象不到,赵瞻这个人恶起来会是什么样。”兰绬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而她口中的赵瞻,正是德昭帝的本名。
“将军对他了解多少?”遥岚问道。
“他总是一副软弱窝囊的样子,根本不适合当皇帝。”兰绬露出了几分讥讽的神色,“什么都做不好,只是跟在我姐……子桑筠身后,拾她的牙慧罢了。”
兰绬的记忆恢复了不少,其中就包括和德昭帝有关的部分。
她第一次见到德昭帝是在武试结果公布的第二天。原本,她是没资格见到皇帝的,但在知道她与子桑筠的关系之后,德昭帝特意召见了她。
那人年级很轻,十分清瘦,样貌也勉强算得上清秀,就是有点苍白,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兰绬没多打量他,径直在殿中跪下。
“民女参见陛下。”
德昭帝从龙椅上起身,亲自下来扶起了她。
“兰姑娘与朕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
一家人?
兰绬觉得莫名奇妙,不知道皇帝口中的一家人从何而来,又不敢多问,只能低着头回了一句:“民女惶恐。”
好在德昭帝自顾自地解释了一番。
“姑娘不知,阿筠在流落到民间之前,与朕同在宫中读书,乃是同窗。自那时,她便强过朕许多,现在说来,仍令朕自惭形秽。”赵瞻道,“朕与阿筠自小便以兄妹相称,你既是阿筠的妹妹,自然也是朕的妹妹。”
兰绬行礼道:“陛下抬爱。”
原来是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家人,兰绬在心里腹诽,这皇帝真是比村里大娘还会攀亲戚。
第76章 金兰篇(十八)承诺
由于在见德昭帝时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兰绬在离开的时候觉得格外疲惫。
殿前的台阶很长,她垂着头走下来,到了尽头才抬起眼。
一个熟悉又单薄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黄昏的日光给她周身披上了一层金色,虽然逆着光看不清脸,可兰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她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向她奔去。
“姐姐!”她的声音里带着欣喜。
兰筠“嗯”了一声。她手里拿着兰绬的披风,仰着头想帮她围上,兰绬个子高,担心她够不着,便顺势向前倾了倾身。
两人离得近,兰绬能清晰地看见她又长又密的眼睫。
“姐姐,你怎么来了?”兰绬抚了抚肩上的披风,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
“听说陛下要召见你,来看看。”兰筠轻描淡写地说道,压根没提自己在殿外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的事,“陛下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兰绬挽起她,拉着她一同往回走,“说了陛下同姐姐幼时的事,又问了我如何与你相识,最后给了我个小官做。”
“嗯。”兰筠没什么反应。
可兰绬有点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姐姐,你本是京城女,为何会流落到乡间?这次到京城,又为什么没回家去?”
“我家不在京城了。”兰筠模棱两可地答道。
她不愿意兰筠卷进之前的事,可赵瞻却为了拉近与姐妹二人的距离而故意提起。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安沂可真繁华,豪门大户数不胜数,富贵又奢靡,我连想都没敢想过!”兰绬头次来京城,难免觉得新奇,“姐姐,你原本是姓什么的?”
她套话套得生硬,兰筠没戳穿她,只是反问道:“陛下没同你说吗?”
兰绬摇了摇头。
“那便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兰筠道,“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皇命不可违。”
兰绬愣了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姐姐似乎是在搪塞她,可又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
以前常听人说,宗室有许多见不得人的秘辛,怕是姐姐的往事涉及皇家秘闻,兰筠不说,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一定是这样。
兰绬完成了自我说服,暗中点了点头。
她这边沉默了下来,兰筠却会错了意。她方才想着赵瞻,语气有些不善,只以为是自己的隐瞒令兰绬心中失落。
走了没多远,兰筠主动开了口。
“我姓兰,”她道,“现在是,以后也是,此前如何,并不重要。”
兰绬最爱听兰筠说这种话,顿时高兴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她的开心直白地写在脸上,“姐姐是我的姐姐,自然姓兰。”
红日悬在天边,小巷被染上温暖的橘红。她们并肩走在街上,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之后没多久,兰绬就去了边地,兰筠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担忧与不舍,但不声不响地往兰绬的包裹里塞了许多东西。
边地苦寒,兰绬一个女子更是不易。从她入伍之日起,奚落和嘲笑就没有断过。
但她并不在意。
她雄心满腔,此行就是为了给那些妄自尊大的男人们看看,巾帼如何便不及须眉?
她武艺高绝,行事利落果断,机敏过人,又精通兵法,在军中如鱼得水,很快便因为过人的军功被封为了东丘的旌西将军。
当然,兰筠在朝中愈发膨胀的势力为她扫清了无数障碍,但兰绬认为,自己的才德配得上这个位置。
这旌西将军由她来当,总好过一些无能的废物。
彼时的兰绬,意气风发,狂妄张扬,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德昭帝在位的第十二年,兰筠在满朝的质疑声中登上了相位,兰绬好不容易等到了年底回京述职,见了兰筠一面。
她不等下人通报,径直入内,闯入兰筠的房间时,她正在窗边写字。
冬日里阳光难得,照在她的身上,圣洁温和。十多年前,她们还在小村落里时,兰筠就常常这样坐在窗边教她写字。
眼前的画面无意间与记忆重叠,兰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