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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向床上的陆宁远看去。

陆宁远神情灰白,若非尚有一丝呼吸,便同死了没有半分区别。伸手在他身上摸摸,被子下面只隐隐有一点热气,好像他浑身的血都不再流了。摸到他心脏位置,手指下面还有微弱的跳动,咚,咚,咚,一下一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仍然还有所留恋么?

“陆宁远,”刘钦轻轻唤道,稍稍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遍,“陆宁远。”

当然没有回应。

他坐在床边,俯下身去,凑近了陆宁远,把手贴在他冰冷的脸颊旁边,就这么放在上面默然一阵,然后用外面的人绝听不到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问他,“你要离开我了么?”

“你还爱我,但你不要我了。你恨我?你再不想见我了?”

他本来还要说更多,可忽然,陆宁远呼吸急促起来,一声比一声更急,喉咙里面发出气音,眼皮下面,两只眼球不住颤动,口鼻忽地涌出血来。

“林九思!”刘钦高声叫道。

林九思匆忙赶入,奔到床边,刘钦不觉退到旁边,给他和手下药童在床边让出位置。

他没有亲眼看着林九思如何抢救,走到桌旁,从李椹处拿过陆宁远在采药前一天写好的遗表,展开读了起来。

连遗表都写好了,割开火漆的时候,刘钦想,陆宁远是真有死志。

这封遗表很短,竟然没有一句是关于国家的,看来他当真觉着自己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尽了,了无遗憾,也不存担忧。

表中只有短短的几句,除去像寄给刘钦的最后一封信里写的那样,希望他以后能健康、无忧外,就是请求他把手中那半截披风与自己的那半截放在一起,同自己一起下葬,就葬在大同,不需起什么坟茔,只需葬他在父兄身边。

刘钦忽然又想,陆宁远并不是恨他。

他看过一遍,把遗表合上,下意识要放进怀里,顿了顿手,搁在桌上,让人收去。

那边,林九思仍在忙着,李椹、韩玉等人焦急地围在床边,抻长脖子看着,却不敢离得太近,碍大夫的事。

其中有几个将领,刘钦以前只听过名字,还有的只见过几面,却能看出此时正心焦不已。看他们脸上的神情,此时若有办法让他们代陆宁远去死,同他一命换一命,怕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立时答应。

陆宁远在军中的威望,不亲眼得见,旁人怕是无法想象。甚至他最终选择这样的死法,就是考虑到了此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坠崖而死,便免去了麾下将领对朝廷可能的猜疑和寒心,也不会有有心之人在日后加以利用,拿他的死兴风作浪。

而于刘钦而言,若以皇帝的身份来看,陆宁远实是死在了恰如其分、不早不晚、最适合不过的时机,而日后史书之上,为他这样的死,刘钦也永远不会背什么鸟尽弓藏的名声。

陆宁远的忠诚真是乖觉到骨子里了。

“陆帅,陆帅!”

“陆帅好像说话了……”

“陛下!陛下!”

刘钦闻声过去,旁人自觉让开道路,让他走到床边。

陆宁远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轻响,刘钦看看林九思,见他并不阻止,便在陆宁远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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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宁远声音含混,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好半天,刘钦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只是感觉他发出的是一个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慢慢地,他从陆宁远的呢喃中拼出第一个完整的句子。陆宁远紧闭着两眼,艰难道:“对不起……”

刘钦陡然一惊,像被什么压下来,几乎动弹不得。他定定神,轻轻地问:“什么?”

大约是听到他的声音,陆宁远喉咙滚得更加厉害,又有好半天的功夫,刘钦什么也听不清,只是感觉他一直竭力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这时他心里的话,定是那足足几百封书信中所不见、在他清醒时也绝不会向刘钦诉说的。刘钦不由低头向他凑得更近。

“我……不好……”陆宁远道:“忘了……吧……忘了我……”

刘钦没有说话,过一会儿,他自己却挣扎着又道:“不……别……别忘了我……”

“别记恨我……不、不……”

“不,还是忘……忘了我、我……对不起……”

最后他把声音从喉咙当中挤出,轻轻、又奋力地道:“雀儿哥!”

刘钦猛然一怔,第一反应竟忘了看向屋中旁人,而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后来陆宁远睡了过去。

刘钦终于没有将他推下,而是把他给拉了回来。

林九思说,若无意外,陆宁远应当是脱险了。没人在此时还去在意他的前一句话,屋中不管文武,全都松一口气,还有人干脆一跤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刘钦没有守在旁边,而是去了陆宁远的营里。

除了最一开始的时候,他很少住在陆宁远营中,同他麾下将士也再没说过几句话。

这一次他是微服出行,于朝廷是绝密,偶有曾经在典礼中曾睹过龙颜的,此时在军中见他,也不敢声张,大绝多数将士都不知他的身份,只是看他身边有韩玉陪同,对他颇为恭敬。

在军营里,刘钦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关于陆宁远的事。

他看了陆宁远平日穿的衣服,大多都是布衣,十分朴素,一看便是穿过许多年的,大多数他都眼熟,虽然上面不至于有什么补丁,但有几件,袖口那里都磨得破了,破口不大,他就始终没有更换。

他问了陆宁远平日的饮食。他在营中,几乎一直都是和士卒一起用饭,别人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从不吃什么额外的东西。

士卒有肉吃时,他就跟着食鸡餐猪,军粮不足的时候,他也跟着吃糠咽菜,像牛羊鱼虾这种东西,普通士卒吃不到,他一年当中就也几乎从不食用。

他问陆宁远平时都做什么。交战的时候,自然是不遑启处,平日没有战事,他白天就巡查各营,检查士卒习练、检查各项军械,处置从各地发来的军报。

夜里若无紧急军情,他就一个人在帐里,有时是看书,有时是给刘钦写信,但这时候往往赶人出去,韩玉也不知具体情形。

几年如一日,他从没有过任何享受,也没有任何娱乐,旁人看来,他活得几乎了无意趣,好像他只是寄身于此,生居天壤之间,忽如飞鸟栖枯枝。

从别人处他还得知,陆宁远也曾活得有几分人味儿过。

忽然有一天开始,行军到河边,旁人招呼他下河洗澡,他却一反常态,摇头拒绝了。

张大龙不解,问他,他不答,张大龙强又追问,伸手扒他衣服,逼得他没有办法,只得私下里偷偷对他说,他要写信先向刘钦确认,看刘钦是否答应。

张大龙惊问,以前天天脱了衣服就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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