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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进前头驾车的顾又嵘耳朵里,叫她叹息一声。
什么时候陛下也能对朱衣使这么温柔?
薛柔猛地睁大眼睛,诧异道:“太宗这么信任北海王么?”
“叠翠园本就是为太宗建的。”
谢凌钰语焉不详,没解释太清楚。
叠翠园是给“死了”的明贵妃所住,否则给北海王十个胆子,也不敢处处逾制。
此事?太过丢人现眼,堂堂帝王人前冠冕堂皇,舍美人爱江山,背地里囚之?如禁脔。
此后的皇帝对于?此事?,皆守口如瓶,就连太后也不知,否则不会赐这个园子给薛柔。
谢凌钰见薛柔还想问,将她的话堵住。
“太宗也是人,偶尔也想放纵,倒也不稀奇。”
皇帝说的云淡风轻,薛柔仔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她重又发怔,许是温泉水泡的人浑身舒适,她现下想闭眼休息。
困意愈发浓重。
谢凌钰见她脑袋一点一点,忍不住想凑近些。
灯光如豆黯淡,却衬得她越发娇艳,肤光胜雪。
谢凌钰一时恍惚。
先?前,他知晓京中皆道薛梵音貌美,光艳照人更胜太后当?年,也知晓薛梵音多的是裙下臣,却从未将她与美人二字相联。
于?皇帝而言,薛梵音就是薛梵音,跟旁的都不沾边。
美人二字太过宽泛,不足以形容她。
他仔细端详薛柔,忽地想起昨日朱衣使递的消息。
有士人曾路边瞥见尚书令幼女,写?了首赋赞叹美人如姑射神女。
谢凌钰知晓此事?后,心?中一阵不痛快,却不知缘由。
分明那?篇赋并无令人浮想联翩的不敬之?词,甚至因?辞藻华丽为人传抄。
现在,他见少女肤光胜雪,眉如弯月,心?底那?点按捺不住的悸动无比清晰。
于?是刹那?明白,一个男子反复描述美人的衣袂飘飘,眉眼含笑时,在想什么?
他陡然生出怒意,这些读书人可以赞美薛柔,却不能赞美她是美人,太过轻狂不敬。
有哪个大臣敢肆意品评皇后的容貌,陈宣官至大司农少卿,就连平视皇后的资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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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有资格细细端详她样貌,体味那?双眼睛如何潋滟,相貌如何超凡脱俗的,只有皇帝一人。
谢凌钰心?底怒意越烧越盛,忽地对外头顾又嵘道:“昨日那?篇赋,找到后都烧了,不允私藏,不允传抄。”
顾又嵘怔住一瞬,“是。”
说话的功夫,薛柔脑袋差点不受控制撞向一边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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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钰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肩膀,略有不快蹙眉。
“怎么忽然停下?”
“前头有人。”顾又嵘声音隐隐兴奋。
一圈护卫的朱衣使纷纷拔剑,暗夜中寒光亮如白雪。
谢凌钰孤身一人来?叠翠园,中羽卫根本想不到大昭天子会做这种事?,竟未曾出手,和后面的朱衣使打了许久,方?才发觉不对。
被耍了一遭,这帮人恼火得很,出手活似不要命。
外头打杀声激烈,车内一片寂静,甚至如豆灯光也因?马车骤然停下消失。
莲花盘中的灯油泼出来?一些,有几滴洒在谢凌钰手上。
薛柔也没睡太沉,睁眼便是一片漆黑,外头刀兵相接的声音尖锐刺耳。
她立马清醒过来?,问道:“怎么回——”
还没说完,嘴唇便被捂住。
谢凌钰温热吐息拂在耳畔,低声喃喃:“声音小些。”
察觉她害怕,他继续道:“阿音,离我近些。”
还没等她主动靠近,谢凌钰便搂紧了她。
黑暗中,他想抬手摸一摸她头发,却碰着那?支玉簪。
“啪嗒”一声,玉簪坠地,听声音应当?是碎裂两半。
薛柔今日发髻简单,唯一的簪子坠地,长发如流水倾泻,滑过少年手背。
她只注意听外头动静,浑然不觉谢凌钰呼吸重了点。
因?看不见什么,其余感触便格外明显,譬如薛柔的发丝比他的软些,泛着凉意,像绸缎。
还有那?股香气,谢凌钰心?猿意马,有些渴。
他暗骂一声,太宗那?个疯子用的香料定然有问题。
半刻钟后,顾又嵘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打尽兴了,带着轻快。
“都解决了,留两个活口带回去审。”
薛柔闻言,想掀开帘子,却陡然被人扣住腰摁在原地,没法动弹。
“外头倘若还有埋伏呢?”谢凌钰语气不快,“不要冒险。”
薛柔没再动。
倒是外头的顾又嵘,听见这话,仗着皇帝瞧不见自?己撇了撇嘴。
净知道吓唬小姑娘。
朱衣使做事?,怎么可能在周遭漏下活口。
薛柔抿唇,想让人进来?将灯点上。
黑黢黢一片,她却总觉有人盯着自?己,怪瘆人的。
谢凌钰沉声道:“快马加鞭回宫。”
随着朱衣使齐齐应声,薛柔也歇下心?思。
左右不用太久,便能回相和阁。
谢凌钰身上太硬,她有些不舒服,偏偏又挣脱不开。
思及今晚皇帝情绪起伏,指不定有没有消气,认清挣扎无果后,薛柔便僵着身子没再动弹。
过了一小会,她喃喃:“怎么今日这般困乏。”
谢凌钰闭了闭眼,认定是玉澜馆的香料有猫腻,打算回宫让沈愈之?给她瞧一眼。
他轻声道:“许是因?今日路途疲倦。”
薛柔哑然,路途再疲倦,都比不上他陡然造访带来?的疲倦多。
“阿音,等回宫后再睡,朕带你去一趟沈家?。”
语罢,半晌无人回应,甚至连个敷衍的“嗯”也无。
谢凌钰垂眸,发觉少女身子毫无防备软下来?,脑袋靠在自?己胸口,分明是睡熟了。
他怔住,随即心?尖那?一丝灼痒越发厉害,低下头深深闻了闻她身上气息。
那?丝灼热痒意被奇异地抚平。
谢凌钰恼起来?,连自?己祖宗都骂,心?底骂了太宗不知多少遍。
但?不受控制的,他只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像捏两个泥人一样,把?怀里的人捏进自?己身体里。
谢凌钰低下头,意识到自?己现在像疯子,像痴傻稚童到处找饴糖吃。
总之?不像皇帝。
是这个香气古怪,他喃喃告诉自?己。
不该像现在这样……
谢凌钰十分艰难地仰头,靠着车壁,怀里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她发丝垂落,搭在他指尖,偶尔动一下。
为了不再去想旁的,他手指轻轻拈起一缕发丝,绕在指尖转了两圈,随后放开。
周而复始,他却觉得乐趣无穷。
直至马车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