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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振,淳于氏确实没有说谎。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即使外表保养得再仔细得体,也依旧免不了青春和岁月逝去后,那随之而来的种种不易。
何况,淳于氏一共生育了四?个子女,每一次从鬼门关里?过,便会透支一些她的寿命。
“主母除了少眠之外,是不是还伴有癸水紊乱,情绪大?起大?落这些情况,并时常腰酸体乏、精力不振?”庄令涵收回了手,小心将那锦帕取回。
“嗯。”淳于氏微微点了点头。
“女子到了主母这个年纪,有这些毛病,本来也是寻常。”庄令涵一直低首,没有迎上淳于氏的直视,“日后,主母还可能会出?现失眠多梦、盗汗畏寒,甚至小便失禁等等这些情况,直至癸水彻底断绝。妾会为主母开一些温补的方子,尽量去缓解这些不适的症状。平日里?,主母也应当少些思虑,放宽心胸,自然?会好受许多。”
“你不必在这里?话中带刺,指桑骂槐。我老了,不比你们?年轻貌美,”淳于氏看了黄媪一眼,黄媪便又出?去拿了纸笔进来,放在了庄令涵身?前的小几上,“庄氏,若你安分守己,为我宋国公府做一名安分守己的府医,我自会尽全力保你平安;若你痴心妄想,霸占二郎身?旁的位置,阻了他的大?好前程,到时候,这国公府上上下下,不止我,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庄令涵笔走龙蛇,飞速写了方子,又递回给?了黄媪,才沉声道:
“妾从不敢以妾鹄鸠之姿、鸢羔之身?妄图高攀君侯,更惶恐于可能阻拦君侯的大?好前程。妾之所图,从来不过回到邺城,回到妾的父母弟妹身?边。”
淳于氏并没有回应,只是掏出?了自己的锦帕,沾了沾嘴角。
经过先前陈定霁与淳于氏的口?舌之辩,庄令涵已经明晰,淳于氏虽然?是他的母亲,却无?法像别人的生母那般随意拿捏他。
淳于氏是否真的是上一世害死自己和秦媪的元凶?
她在是与不是的答案中左右摇摆。
她此时若放低姿态,换取了淳于氏的信任,一来,可以方便探知那前世谜题的答案,二来,在这国公府内,也不至于为自己树敌太多,平白招来无?端的祸患。
“妾与君侯,本来就是薄命孽缘,是君侯实要强留妾在这宋国公府。对于主母所令,君侯所要,妾为两全,便只想安稳行医,用自身?这浅薄的医术,为宋国公府上下的康健尽绵薄之力。”
庄令涵向后挪了挪身?子,双掌拢于额前,恭恭敬敬地伏地行了大?礼。
“罢了,”淳于氏不耐地摆了摆手,“想不到你这邺城来的小吏之妻,除了长得还算勉强入眼,一张口?,也不算是笨嘴拙舌。难怪二郎对你上心。”
淳于氏一面起身?,一面继续说道:“你且去吧,这个方子我会按时吃的,你是否真的如二郎所言那般杏林妙手,我且拭目以待。”
陈定霁已经出?了前堂,站在走廊处等她。
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也不知他是否听到自己对淳于氏的那般不算违心的交白。
想到前世自己唯一一次来宋国公府,给?陈定雯诊病之后,马媪却拿着陈定雯服了她开的方子后身?体不适为由和黄媪一并刁难她,这样的事情,会在淳于氏身?上重演吗?
以淳于氏这样精明强干的当家主母,会拿自己的身?体做饵,只为诬陷她这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敌之女吗?
她无?法笃定。
***
紧赶慢赶了将近十日,庄令鸿才终于也到达了长安城。
长安不愧为北方第一大?城。
自己虽然?也跟随过父亲巡诊数次,可是第一次到这长安城,却依然?被眼前的富庶繁华的景象所震撼,周都邺城与之相比,则远远相形见绌。
姐姐令涵会在哪里?,姐夫夏谦又会在哪里??按照那斛律云绰的说法,姐姐会和齐相一并回来这长安城,齐相所居何处,他只需要稍一打听,便能知晓。
宋国公府高宅深院,他一个普通良民,又如何能入得?思前想后,只能试着在国公府周围的街道徘徊几日,若他与姐姐心有灵犀,也是能有机会撞见的。
——果?然?,这才第二日,他还在故作悠闲地张望,便骤然?看见了面前相隔不过两丈的马车侧窗上,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马车缓缓驶过,他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只为将她看得更清楚。
姐姐的面上覆着一张华贵的金面具,遮了她的半块脸。露出?的半张,憔悴苍白,比她和姐夫离开邺城前他见到的最后一面,还要暮气?沉沉。
她的朱唇轻启,嗫嚅着的似乎是“林林”二字,但她的双眼通红,到最后,都没有出?声唤他。
所以他的那句无?意识的“姐姐”也都卡在了喉咙,终于没有出?口?。
那马车外饰华贵异常,佩环琤琤,珠围翠绕,车旁左右都有婢仆跟着。庄令鸿先转身?后退了数步,再状似无?意地,跟了上去。
宋国公府果?然?气?派不凡,不需要走近细看,便也能窥见其玉宇琼楼,丝毫不输周宫的红墙绿瓦。
他远远望着马车停下,一名身?着藏青长袍的俊朗男子先下了车
庄令鸿虽然?看不清此人的相貌,但观其风姿隽爽、器宇不凡,应当是周齐两国都威名赫赫的齐相陈定霁无?疑了。
只是,多看了两眼,他又觉得此人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识。
那陈定霁刚一下车,便唤来了一直跟车的清俊小厮,不知吩咐了什么。庄令鸿自知再多看下去恐怕会生变故,便不等姐姐下车,先转身?远离了国公府大?门。
此时才刚过辰时不久,自己出?来了大?半个时辰却水米未进,一闻到街边小贩飘来的饭食香味,便也无?法忽视自己的腹内空空了。
一笼包子,一碗面汤,坐在小摊摊主自己摆的几张矮桌矮凳前,倒也平添了几分舒适温馨的味道。
庄令鸿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也在这一点点入肚的暖热饭食中,渐渐松活了下来。
对比起邺城的小摊贩,长安城内的物价并不算高。
他一路辗转行了许多州县,从周至齐。周明明国力衰微,可是差不多的物什,却比齐卖得昂贵许多。他原本以为齐都长安如此繁华富庶,万物自然?金贵,可即使是他昨夜歇脚的、也有些档次的客栈,价格也比他预料中,要低许多。
这次出?来的银钱,全是母亲廖氏临走时给?他备下的。父亲身?为太医,俸禄不算顶尖却也够全家人丰衣足食,加上父亲从前外出?施诊时总能碰上不少出?手阔绰的病人,即使他们?常常为穷苦患者免除诊金还自掏腰包帮其抓药,每一趟回来,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