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1
破空声骤起时,城头的叛军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沈清让从袖中掏出大血,整瓶倒入口中。
这些药丸足够压制他的寒毒三个时辰,足够了。
他解下猩红披风,在亲兵震惊的目光中独自走向城门。
沈清让想起昨夜周涉还在给他画时家嫡传玉的纹样。
那双手现在正悬在他头顶三丈处。
“沈将军好胆色。”城楼传来沙哑的笑,“不如用这坨烂肉做个交易如何?”
沈清让抬头,看见叛军首领的弯刀正挑着周涉的下颌骨。
森白的骨头上还粘着几缕血肉,在刀尖晃出令人作呕的弧度。
“你是刘文治的旧部。”沈清让突然说。
弯刀顿在半空。
“没错。”首领狞笑,“你们把他千刀万剐,我便把你们的人碎尸万段!这很公平!”
“这不算公平。”
那首领正要反唇相讥,瞳孔却猛地收缩。
沈清让的剑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喉间,而那道留在城下的残影才刚刚消散。
“要把你杀了。”沈清让剑锋轻转,叛军首领的右臂齐肩而断,“这才算公平。”
惨叫声中,他接住坠落的弯刀,反手劈开悬尸的绳索。
周涉的残躯落进他展开的披风里。
“别看。”沈清让裹紧猩红布料,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带你回家。”
“白袍军听令。”转身时,他眼中温度尽褪,“叛军,一个不留。”
第28章
暮色四合, 营帐内烛火摇曳。
时岁猛然睁开双眼,后颈还残留着被击晕前的钝痛。
他倏地撑起身,沈清让的玄色大氅从肩头滑落。
帐内空无一人,唯有枕边染血的折扇在诉说着昏迷前的记忆。
“……”
指节被捏得发白, 时岁突然低笑起来。
笑声未落, 他已掀帐而出, 惊得守夜亲兵慌忙跪地。
“沈清让呢?!”
“禀相爷, 将军他……”
“说!”
“两个时辰前已率轻骑奔赴江洲!”
夜风卷起时岁散落的发丝,他望着江洲方向眯起眼。
十九将余孽的惨叫声仿佛已响彻耳畔。
“备马。”
他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要把那些杂种的骨头, 一根根插在周涉灵前。
时岁只身纵马来到江州城外时,白袍军已在收拾残局。
夜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城内却出奇地安静。
满城百姓在“恭定大将军”的威名下安然入眠,仿佛这场血战从未发生。
沈清让倚在城门口, 沉默地擦拭着染血的长剑。身旁摆着一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棺木, 棺盖半掩,在这遍地脏污里格格不入。
马蹄声惊动了垂首的将军。
他闻声抬头,目光落在时岁身上时,微微一滞。
向来风流恣意的丞相大人此刻死死咬着牙,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一滴泪。
他盯着那副棺材, 像是要用目光将它烧穿。
“别看了。”沈清让伸手按住了时岁欲掀棺的手, 声音里带着叹息。
时岁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没事, 我就是……”
就是什么呢?
看周涉不成人形的尸骨?
分明早已知道结果,可当棺木真正掀开的那一刻,时岁的瞳孔仍是骤然紧缩。
周涉身上覆着沈清让的殷红斗篷, 只露出一只残破的右手。
三根手指仅剩白骨,筋膜粘连着血肉,像是被野兽啃噬过一般。
那是曾经为时絮写诗的手。
那是曾经给时岁堆雪人的手。
那是……立志要修一部旷世史书的手。
怎么会这样呢?
沈清让不动声色地扶住了他的后腰。
时岁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的凉意。
“时絮,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你的周郎,终究还是来给你殉情了。”
昔日玩笑般的话语,如今竟一语成谶。
时岁站在棺木前,指尖轻轻抚过周涉仅剩的三根指骨。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上元节,周涉执笔在灯下为时絮写诗的模样。
那时少年意气风发,笔走龙蛇间尽是风流。
“沈清让。”时岁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说人死后,还会记得生前的事吗?”
沈清让沉默片刻,终究软了语气:“会的。”
时岁低笑一声,未置可否。
记得生前被活剔血肉,记得与时絮的点点滴滴,记得那些未完成的誓言……于亡魂而言,到底是慰藉,还是另一种酷刑?
此刻的周涉若是还有知觉,最先想起的会是叛军的刀,还是时絮的笑?
沈清让看着时岁单薄的背影,突然伸手将他拉入怀中。时岁没有挣扎,只是将脸埋在沈清让肩甲冰冷的纹路上。
“我答应过周涉。”沈清让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要让你好好活着。”
时岁闻言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活着?”他指向身后那副棺木,“像他这样活着?”
沈清让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像个人一样活着。”
时岁怔了怔,而后轻笑:“刽子手呢?”
“在地牢。”沈清让递上擦干净的长剑,“给他们喂了曼陀罗,可以多撑几个时辰。”
这话让时岁眸色暗了暗。
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恭定大将军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
那些在朝堂上弹劾他暴虐的折子,怕是还不及沈清让折磨人的手段十分之一。
“不了。”良久,时岁轻轻推开长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周涉让我……少杀人。”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清让清楚地看见,他说这话时,面色苍白如纸。
“时岁。”他突然唤他全名,“哭出来。”
时岁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扯了扯嘴角:“我为何要哭?”
“我如今位极人臣,丞相府的库房里金子多的都要漫出来……”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为何要哭?
为血亲尽丧,为故友惨死。
沈清让忽然抬手,解下了自己束发的锦带。时岁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便倏然一暗。
那条还带着白芷香的锦带轻轻覆在了他的眼上。
“你……”
沈清让的动作很轻,指尖擦过时岁耳际时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他将锦带在后脑系了个活结,确保不会勒疼对方。
眼前陷入黑暗,其他感官便会异常敏锐。时岁闻到沈清让袖间淡淡的白芷香,听到对方略显急促的呼吸。
当他感觉到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