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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封陵城破,你随令尊奉命驰援,在巷角救下了一个正在被殴打的少年。”时岁用筷子尖戳破饺子皮,汤汁缓缓渗出,“你把他带回营地养伤半月。有一日你说要去城郊为亡魂超度,他在营帐里等足一月,等到的却是白袍军连夜拔营。”
沈清让猛地抬头。
康定二十四年,冬,封陵城破的第十一日。
时岁已经饿了三天。
他蜷缩在巷角,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风雪浸透,寒意渗进骨髓。城破那日,时絮将他推入密道,可他却固执地爬了回来,他得找到她,哪怕只剩一具尸骨。
巷口传来脚步声。
时岁勉强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正朝他走来。他认得他们,封陵城里那些仗势欺人的世家子弟,姐姐生前最厌恶的蛀虫。
“呦,这不是刺史家的二公子吗?”为首的少年蹲下身,一把揪住时岁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
是李恒,城里富商家的儿子,曾经被时絮当街教训过的纨绔。
时岁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眼底一片死寂。
“怎么?刺史府倒了,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了?”李恒咧嘴一笑,目光在时岁身上肆意游走,语气轻佻,“啧啧,这副模样,倒和你那姐姐一样下贱。”
话音未落,时岁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李恒惨叫一声,狠狠甩开他:“贱种!给我打!”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时岁蜷缩着护住头,却一声不吭。
那日在密道门后,他听见了。
他全都听见了。
他躲在密道里,听着外面传来的狞笑、咒骂,听着他们如何用最肮脏的语言亵渎她们的尸骨,听见姐姐和母亲的尸体被拖过青石长街的声音。
他拼命推门,可门纹丝不动。
他只能听着。
听着。
直到一切归于死寂。
而现在,李恒的嘴一张一合,仍在喋喋不休地羞辱着时絮。
时岁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天空突然开始下起小雨,寒意刺骨。
时岁蜷缩在泥泞里,肋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混着雨水,黏稠地堵在喉间。
李恒的靴底碾着他的手指,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怎么不说话了?刺史府的二公子,不是最伶牙俐齿吗?”李恒俯身,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撞,“你姐姐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样——”
砰!
时岁的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滑落,模糊了视线。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泥里。
不能昏过去。
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
雨声渐大,却盖不住那道清冷嗓音。
“住手!”
耳畔的辱骂声却忽然停了。
时岁艰难地掀开眼皮。
李恒等人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像是见了恶鬼。
“沈……沈小将军!”李恒的声音发颤,膝盖一软,直接跪进了泥水里。
雨幕中,一柄素白的油纸伞缓缓倾斜,遮住了时岁头顶的暴雨。
伞沿坠落的雨帘后,露出一截绣着红莲暗纹的雪白袍角。
时岁怔了怔。
“你们在做什么?”
清冷的嗓音再次落下,执伞人俯身,伞面微抬,露出一张俊美如玉的脸。
十二岁的沈清让眉眼温润,他的眸子,像是墨玉浸雪。
时岁的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可一张口,鲜血便涌了出来。
“沈……”
他记得他的名字。
去年秋日,他在刺史府后院的桃树下,偷吃了寿桃,馅料蹭脏了这位小将军的狐裘。
那时沈清让是怎么说的?
“没关系,这衣裳穿着可热了。”
可第二日,他没能等到他。
记忆翻涌间,时岁看见沈清让猛地扔了伞,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带他回营!”
少年将军的声音里压着怒意,胸膛却温暖得灼人。
时岁被亲卫背起。
“沈清让!你干什么?!”李恒不甘心地喊道,“他爹是逆贼!朝廷已经下令诛九族了!”
沈清让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封陵刺史殉城而死,时家满门忠烈,再让我听见你污蔑半句——”
他侧眸,眼底杀意凛然。
“我不介意送你去陪叛军。”
时岁睁开眼时,入目是陌生的军帐顶。
身下是干燥柔软的褥子,而非记忆里潮湿腥臭的泥地。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牵动肋骨的伤,疼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住唇,没让自己发出更多声音。
这是哪儿?
那些人呢?
帐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由远及近。
时岁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被褥。
帐帘被掀开,走进来的是三日前背他回营的亲卫。
“你醒了?”亲卫见他睁着眼,明显松了口气,“别乱动,伤口刚包扎好。”
时岁盯着他,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亲卫皱了皱眉。
这孩子被救回来时浑身是伤,昏迷中都没喊过一声疼,现在醒了,竟还是半个字都不肯说。
“你……”亲卫迟疑一瞬,“是个哑巴?”
时岁垂下眼睫,默认了这个误会。
他当然能说话。
但他一个字都不想对这些披着人皮的狼说。
大虞的将领,没一个好东西。
姐姐死前也是这么说的。
亲卫叹了口气,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满身是伤,又哑又倔,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你等着。”他转身往外走,“我去请公子过来。”
过了片刻,帐帘再次被掀起。
来人披着雪白的狐裘,发间还沾着未化的碎雪,眉眼温和如润玉。
“醒了。”
是那个声音。
时岁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三日前,就是这道嗓音在雨幕中喝退了那群畜生。他本该道谢的,可喉间却像是堵着什么,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清让在榻边坐下,语气平静:“肋骨断了三根,左手腕骨裂。李恒那帮人已经押送官府了。”
官府?
时岁在心底冷笑。
那群蛀虫,早和世家沆瀣一气。姐姐死前连发二十一道求援信,官府可曾管过?
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
“不想说话便不说。”
沈清让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向后靠了靠,靴底踏在床榻边的木阶上。
“你伤得不轻,得再养几日。”
时岁抬眼看他,眸中带着审视的冷意。
为什么救他?
白袍军的将领,不都冷眼旁观封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