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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他发现十年来,这是他头一次思考案子了结以后的人生。
*
九月一至,沣京的天气便一日凉过一日,很快便要到授衣祭祀的寒衣节。
这日,温姝带着温二娘从东市回来,买了些用于祭祖的冥纸和衣料。
寒衣节祭扫烧献,纪念仙逝亲人。
而自温姝十三岁家母病亡,每一年的寒衣节,烧给亡亲的冥衣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偏院里灯火疏漏,暗室内一灯如豆。
温姝拨了拨面前的油灯,转头却见另一边的温二娘伏于桌案,不知何时已睡了过去。温姝叹气,小心地抽出她手里尚未缝好的衣料,将架上的氅衣轻轻给她披上。
“温娘子。”一个不带感情的声音于身后响起。
温姝手上一抖,赶紧转身对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府的管事一怔,显然对眼前这人的动作不太满意,但又碍于名义上的主仆身份,只冷哼一声背过了身去。
温姝合了房门,才跟着管事行出来。她有意避开温二娘,一直行到远处游廊的拐角处才停下。
管事在后面一路跟着,已是走得颇为不耐。自一月前王瑀让他配合温姝,打听谢景熙的身份开始,管事便不知受了自家主子多少的白眼和责骂。
究其原因,都是因着这个温姝办事不力。
看着她每日与谢老夫人结伴相游,可偏生又什么都问不出来。管事心头光火,忖着如此下去,怕也不是办法,便给王瑀出了个釜底抽薪的主意。
“温娘子。”他再次唤住了她,语气更为不耐地道:“老奴此番是奉王仆射之命,来给温娘子带句话。”
温姝沉默看他,眸色沉如暗夜。
管事哂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问她,“再过三个月,温二娘子就要及笄了吧?”
温姝心头一凉,不等她答,便听那管事继续道:“女子及笄可是件大事。且我家老爷一向仁心仁为,与令尊又是故交,此番温二娘子的及笄礼,老爷吩咐了,要老奴按照王府小姐的规格与其操办。”
温姝欠身一拜,“王仆射厚爱,温姝惶恐,只怕是……”
“诶~”管事摆手,打断了温姝的话,“温娘子不急,待老奴说完。”
言讫,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继续道:“女子及笄便是成人。王仆射宅心仁厚,已提前为温二娘子安排好了一门上好的婚事,已派人合过了庚帖,真真是天作之合、前世修来的好姻缘。”
“你说……什么?”温姝闻言愣在当场。
她怔忡地看着管事将手里的信封拆开,取出两张大红的庚帖。
一张是温二娘的,而另一张上面,写的是崔应衡的名字。
崔应衡,清河崔氏后人,因着祖上荫蔽,承袭了家里的伯爵之位。
温姝心头微凛。
因她倏然忆起先帝时,这个崔应衡就因为虐杀姬妾取乐而被先帝褫夺爵位,贬去了偏远苦寒的琼州为刺史。
后来突厥南下,大周北境卷入战火,一个偏远琼州闹不起风波的小刺史,便逐渐被朝廷所遗忘。故而时至今日,沣京之中,都鲜少听得关于此人的消息。
且不说此人今年已是半百之年,足以做温二娘的祖父。单是琼州与沣京天远地远,而崔应衡还犯有前科……
温姝脚下一软,却听那管事呲到,“当然,若是三个月之内,温娘子能拿到我们老爷想要的东西,这琼州,也并非非去不可。”
“全看温娘子如何打算。”
管事留下最后一句,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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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的风格外沁凉,黑夜层层围拢,将她困于其中。
时至今日,温姝总算明白,为何当日父亲卧于榻上,会说对不起她,会叮嘱她尽早带妹妹离开王家。
当时,她只以为父亲不喜王翟本人;而如今,温姝却猛然惊觉父亲当年的耳提面命。
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什么,才能预测到王瑀如今的要挟和她当下的困局。
所以父亲所知之事,一开始,就与谢景熙有关么?
第62章
七日后就是新罗使臣入京的沣河观礼。
为了避免万无一失,朝廷提前安排了鸿胪寺和兵部前往沣河演练。
李冕好不容易寻到由头出宫,便乔装跟了去。沈朝颜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正大光明当街溜子的机会,一早便乔装成李冕的内侍,跟在同行的队伍里出了城。
秋高气爽的时节,大蓬大蓬的金色树冠向车后移行,敛白的阳光扑进来,落在沈朝颜微蜷的掌心。
她捏着一块汉白玉的云纹配饰,眉心微褶,看得出神。
“阿姐?”李冕凑过来,看着她手上的东西不解,“你的带钩坏了?”
沈朝颜一怔,侧头道:“你也觉得这是带钩上的嵌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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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冕诧异,不明所以。
沈朝颜将那块云纹配饰捏在指尖,置于阳光之下。只见它通体莹润洁白,毫无瑕疵——此等美玉,必不是寻常百姓能用的。
那这就很奇怪了……
沈朝颜蹙眉沉思,李冕却兀自奇到,“可带钩不是男子配饰么?”
“是呀。”沈朝颜答得漫不经心,但心里却是疑窦重重。
这带钩是她和霍起醉酒的次日,醒来在自己床上发现的。
霍起这人武将脾性,喜欢的东西也是大红大紫的张扬风格,不太会用这种内敛的白玉。而沈傅的遗物,都是由沈朝颜亲自整理过的,她从不记得自己见过此物。
所以……怎么会有陌生男人的东西,落在了她的床上?
这真是匪夷所思。
见沈朝颜沉默,李冕随口又道:“三月后便是谢寺卿生辰来的,难不成阿姐是提前为他备好了礼物?”
沈朝颜一怔,念及那日紫宸殿匆匆一面,之后她就没再见过谢景熙。
她向来不是个纤细的性子,遇到什么烦心事,也能做到不为难自己。故而谢景熙此人,当真是有段时间没出现在她的脑中了。
可如今听李冕冷不防这么一提,沈朝颜心下一凛,竟破天荒地生出些不快。她冷眼扫了扫李冕,慑得他弱弱闭上了嘴。
行驶的马车晃了一晃,缓缓地停了。
沈朝颜抬头,只听帘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臣谢景熙拜见皇上。”
心跳漏了一拍,沈朝颜赶紧扭头看向李冕,却见他喜笑颜开地撩起了车帘,对外面的人道:“谢寺卿免礼,朕都等你好久了。”
言讫,他招手示意谢景熙上车。
沈朝颜一怔,转头去看谢景熙的时候,恰好撞进那双沉黑的眸。
许是太久不见,如今这么猛然地一瞥,倒有点心跳失速。沈朝颜愣怔片刻,再要说话的时候,谢景熙已经俯身上了李冕的马车。
大周座次以右为尊,饶是君王赐座,守礼的臣子也当自觉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