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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熬了药送去。
从那以?后,董娘子一有机会就跟人夸她?。
渐渐地,门前也热闹起来了,平日人们需要什么药材都来找,偶尔也有来看些风寒脑热的?。
她?看病不?收诊金,只收药材的?钱。有时遇上家里难的?,药钱也不?要。
日子过得平静,看的?太多,心?境也变了。
她?刚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恨透了京城,连那些名字都不?愿再听一遍。
可如今偶尔静下来,也会有些东西慢慢浮上来。
她?会想起京中几个好友,不?知如今都在做什么;想起那位定了亲的?郡主,嫁没嫁去关西,夫婿是否待她?如说的?那般体贴。
也会想起帮她?离开的?皇太妃,不?知她?的?身子是否安好。
她?在这里同样碰到了许多人,还认识了一位教书先生。
姓王,王秋里,年?岁不?过二十四五。
生得端正,身量高大,说话却意外地腼腆,语调轻得像猫叫。
最初是他的?学生路过上学时,爱钻进药坊摸小狗,不?肯进书塾。
他赶来捉人,刚踏进门,就被她?屋里晒苍术的?味呛得直咳嗽,说了两句便?带着学生仓皇走了。
后来却来得越来越勤。
只站在药坊门口,隔着几步台阶,略微弯着身子同她?说几句话。
董娘子每次靠在布坊前打量他们,扯着嗓子笑:“哎哟——咱们王先生今儿又来喽。”
王秋里听见了,耳根飞红。
起初钟薏并?不?怎么搭理他,只应一句便?转身忙别的?。
可他来得多,也不?做什么冒犯事,很是小心?翼翼,她?便?也不?怎么防了。
偶尔送来些山中草木,说是学生父母给的?,自己用不?上,倒不?如拿来让她?试试药。
他每次进坊,总会拘谨地说一句“打扰了”,才敢迈步踏进。
药坊来了看病的?人,他便?在一边帮忙算账打秤;有时钟薏忙得顾不?上吃饭,他便?从街口茶铺带一屉热包子过来,说是刚好路过。
一次和她?闲谈,他问?她?是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又说若她?愿意,他能帮忙印些小册子,把药理写成通俗白话,教乡里人识方辨病。
他说这话时,语气依旧很轻,眼神却认真极了,眸中带光。
葛若水是十年?前来的?青溪,带着一身本事,但谁也不?知她?究竟从哪里来。
钟薏只道自己不?过是跟着师父胡乱学的?。
印册子倒是好主意,可她?也没有那么多本事讲得明白。
他继续轻声?细语:“你医术这般好,若真是胡乱学的?,那便?更了不?起了。”
她?被训惯了,莫名听到夸赞,有点想笑。
像他这般的?夫子,真的?能日日管得住十几个学生吗?
再一次听到卫昭的?消息,是他御驾亲征突厥,已班师回?朝。
消息是董娘子随口提的?。
不?过是坐在堂里感慨一句,五文钱进的?丝,好不?容易降成了三?文,末了随口道:“听说是皇上打完仗回?来,路上才松了口子。”
钟薏正低头给狗崽喂羊奶,闻言没抬头,只应道:“那娘子店里又能新上几款好看的?裙服了。”
他果真没死。
也没有来找她?。
她?刚逃出?来那阵子,提心?吊胆了很久,不?知哪一天卫昭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甚至在夜里反复设想,若再见时该如何应对。
可听见这句消息时,她?才忽然意识到——
她?早就不?怕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那些噩梦没再出?现过。
夜里不?再惊醒,也不?再梦见那只满是血的?手探过来,抓着她?的?腕子,要她?摸他空洞洞的?心?口。
他大概也一样。
在生死边上走了一遭,看清了一些东西,连执念都一并?丢下了。
钟薏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是心?中绷得太久的?警觉,在毫无?预兆的?某一瞬,像是雨后瓦檐滴落的?水珠一般,轻轻地落了下来。
如她?所?说,她?们已经两清。
*
钟薏十九岁的?生辰是在十方镇过的?。
清晨董娘子提了件铺子里新上的?春衫来,说是送她?的?生辰礼。她?接过来道谢,给她?配了一副养身汤当做回?礼。
傍晚开始落雨,夜风带凉,街上没什么人,她?便?早早关了药坊的?门。
她?在房里换上那件春衫,在铜镜前照了照,颜色极衬她?,裙摆轻盈,转动?时像蝴蝶起舞。
她?站在镜前,唇角忍不?住扬起。
可眼光往下一落,便?瞥见颈侧那道淡淡的?疤痕。
不?深,却碍眼。
是当时没好好静养留下的?。
她?抿了抿唇,指腹轻轻摸了一下,摸到凹凸不?平,又收回?手。
夜里,钟薏煮了一碗长寿面。
面是自己擀的?,汤色奶白,热得沸腾,碗边氤氲着一圈雾。
她?已经有很久没吃过长寿面了。
她?端到桌前坐下,看着面条在碗中浮浮沉沉,葱花被热气冲得卷到一
角,眼神有些发空。
却是一口没动?。
阿黄趴在她?脚边,没像往常那样到别处去,只默默守着她?。
钟薏给屋子里供着的?牌位点了香。
一共三?个。
最中间是她?爹的?,旁边是宫里因她?而死的?宫人,还有一个,是那个至今连名字都不?知的?花匠。
她?望着漆黑的?牌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牌前没有安蒲团,跪下时石砖的?冷意透了过来,风从门缝边钻入,香头被吹得一明一灭。
这些日子她?过得安稳,一日一日被推着往前走,像是从前想象过的?梦。
有些情绪藏得太深。
总要挑这样一个日子,在这样一个天气里,被悄悄地翻出?来。
她?垂着眼,额头贴着地面的?冷气,在缭绕的?烟气中默默磕了三?个头。
——算是替他们活到了十九岁。
雨还没停,檐下的?水线斜斜地落下。
钟薏正低头清理香灰,药坊门口传来“笃笃”两声?响。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她?手一顿,莫名有些不?安,走过去,将门开一条缝。
雨幕里站着个高高的?人。
王秋里撑着一柄半旧的?油纸伞,没撑稳,半边肩头湿了。他发梢滴着水,额前贴着几缕头发,怀里抱着一堆纸包。
她?本想问?一句“你来做什么”,可话未出?口,他先低头踌躇一下,语气很轻:“今日是你生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