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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喊她全名是?在什么时候。

她不敢回头。

小船就在几步之外,轻轻晃着,似乎只要她再?跑几步就能跃上去。

可她的脚被那句话死死钉在原地。

江风凛冽,扑在她脸上,割得?眼角生疼流泪。

四下?退无可退。

她站在江岸尽头,身后是?他,身前?是?滔天江水。

她早该知道他会来,可她没想到,他会刚好追到这里,偏偏选在她以为?能逃出生天的最后一刻出现。

她低下?头,看向水面。

水波潋滟,寒气?扑面,模模糊糊映出她自己的脸。

头发凌乱,眼神惊惶,脸上全是?风吹出来的红痕,还有一路奔逃时留下?的灰尘与伤口。

狼狈得?几乎不像自己。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计划。

去苏州,见娘亲,再?往西南走,回青溪。

阿黄还在李大娘家等她。

她要去接她,然后挑一个地方,继承父亲的遗愿,开一家药铺,再?为?自己赎一世的血债。

可现在,一切像是?江水上映着的面孔,一触即碎。

身后动?静逼近,一股铺天盖地的绝望扑面而来。

她不想回头,只能盯着、长久地盯着这艘原本可以带她逃离的小船。

风吹得?她衣角翻飞,整个人像是?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卫昭在她身后,死死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被钝器一下?一下?凿着,流出滚烫鲜血。

他痛恨极了这种好像永远也抓不住她的感觉,心中怒意更?甚。

他登基不过?半日,江山入掌,万民跪拜,在这世间最荣耀的时候,他想的不是?权柄,不是?父皇,不是?江山社稷。

他只想着她。

他被心里陡然出现的那股抽骨挖心般的空落感压得?几近癫狂,甚至没等礼乐结束,丢下?百官,转身直奔清和院。

屋内一片死寂,烛火早已熄灭,他以为?她还在睡,可床榻空荡,连一丝翻动?痕迹没有。

角落里,一名小婢女被捆着跪伏在地上,满脸惊恐。

他慢慢走过?去,弯下?身,从她旁边捡起一封信。

那封信写得?匆忙,笔迹有些颤抖。

说?他们已恩怨两清,让他看在自己救过?他的情分上不要再?随便杀人。

那信不过?寥寥数语,他每念一句,嘴角就多裂一分。

半点没提到他如何。

韩玉堂在一旁,提心吊胆,看着陛下?忽然笑了。

笑得?歪着身子,笑出了眼泪,捂着胸口喘气?。

笑到最后,面色一点点崩裂,最后成了咬牙切齿的呜咽。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手?撑着膝盖,像是?要呕出血来。

“找。” W?a?n?g?阯?f?a?b?u?Y?e?ì???u???ē?n????????5????????

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生生刮出来。

“把她找回来。掘地三尺,撕开京城,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线索很快翻出来。

罪魁祸首竟是?那早被他杀掉的花匠。

他亲自走过?那条密道,悔意无时无刻不在凌迟他。

后悔只是?砍了他的头。

等他把钟薏捉回来,他一定?一定?要把这贱人的尸体挖出,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他们顺着那条密道一路到了宫墙边。

那堆被撬开的砖石躺着,石缝中还残着指甲刮过?的血痕。触目是?猩红,一点一滴,全是?她逃走时所留下?。

他看着那些血,像是?能看见她跪在这里,一点一点把那墙砖挖开,挖到鲜血模糊,却哼都不敢哼一声,只为?了从他手?里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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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着那血,半天没说一句话。

然后突然拔出佩剑。

未等旁人反应过?来,一道血线已骤然划开。

“陛下?!”

鲜血顺着指缝淌下?,他却像是?没有一丝知觉,只蹲下?身,把自己的血抹在那些砖上。

一点一滴,把那些她撬开的、满是?血痕的砖石一寸寸盖住。

暗红掺着鲜红,此时终于交合,鲜红在砖缝里流淌。

卫昭没有收力,手?掌在粗糙石砖上一遍一遍摩擦,血肉被生生磨裂,血糊住了指尖,痛意钻心,他神色却愈发冷静。

他先?替她亲手?埋葬这条路,再?把人捉回来。

*

玄色衣袍翻卷如墨,军马分列岸边,如同高立的铁墙,将她逼进死角。

卫昭翻身下?马。

他向她慢慢走来,仿佛是?从地狱深处跋涉而来的恶鬼,步步生寒。

他眉眼沉郁:“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个宫女,那个车夫,还有一路上放过?你的那些蠢货……我都不动?他们。”

“否则,我就让你站在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看着他们怎么死。”

钟薏猛地转身,狠狠盯住他,眼眶通红:“你敢!”

他忽而笑了一下?。

不是?愤怒,不是?讽刺,而是?一种掩不住血腥和癫狂的疯笑,笑得?他面色扭曲。

“我有什么不敢?”他目光森冷地看她,轻声,“你不是?早见过?了?”

“我杀得?还不够多吗?漪漪,你现在问我‘敢不敢’?”

他话里的恶意毫不掩饰,钟薏像是?终于被点燃,声音倏地尖锐: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要把我逼到什么时候?”

“卫昭!我对你还有什么亏欠的吗?”

她哭着吼出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我陪睡陪笑,我顺你每一句疯话,你到底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是?要我死吗?!”

卫昭压抑着胸膛的起伏,死死盯着她,喉间血腥气?弥漫。

他声音沙哑:“我不要你死。”

他目光炽热得?要把她一寸寸烧成灰烬:“我只想你别?再?跑。永远别?跑。哪怕只有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肯看我,不是?躲,不是?逃,只是?认认真真看我。”

钟薏愣住,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他越说?越低,嗓音阴冷得?发

颤,“漪漪,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东西都捧到你脚边,把你供着,护着,只想你别?走。”

“……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你偏要逃,偏要挑在我登基的这天,把我捅得?血肉模糊。”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血泊上,带着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狠意。

“滚开!”

钟薏尖声叫出来,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恐怖、令她作呕的东西。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只剩眸中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她后退一步,他就再?逼近一步。

脚下?是?摇晃的木板,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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