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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人,说有四圣联合方外大能,在太行附近移山平谷,开“足下堂”,给天下散修一个容身之处,酒馆中从跑堂到客人全都听得心驰神往,甚至忘了将他这“乞儿”赶走。

年飞走过千山万水,艰难地四处搜寻“足下堂”的消息,零零碎碎地拼凑在一起,无数次地怀疑自己是疯了,连路上听来的只言片语也当真,又无数次义无反顾地继续往更疯的路途上走去。足足找了两年,从不曾款待过他的命运终于眷顾了他,年飞没有疯,他终于找到了足下堂。

眼下正是足下堂会试的时节,年飞没日没夜地赶路,已经三天没有合眼,才算堪堪赶上,此时,他身无分文、饥寒交迫,被灿烂的日头晒得头晕眼花,着实是孤注一掷,穷途末路了。幸亏,足下堂终于近在咫尺。

年飞心跳如鼓,狂奔到了会试点,负责登记的接引弟子正低头写着什么,并未抬头看他,旁边有个穿旧长衫的书生,正翻看足下堂招募的散修名单,不知是不是也是来报名的散修。

年飞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我来报名。”

接引弟子的神识沉在书中,没听见。

年飞火热的心一下凉在半空,从未有人正眼瞧过他,因此他怕极了这种有意无意的忽略,一时间,所有受过的辱、遭过的拒绝全都涌上心头,他几乎有些站不稳,双手垂在身侧,不住地颤抖。年飞明知道,一声没听见,再叫一声便是,心里却不由得浮起心魔似的一串念头——足下堂也会这样吗?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实际却像那些门派一样,冷冷地朝他关上门?也会让他无功而返吗?

这时,旁边那位书生却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书生眉目清俊,神色安宁,冲他展颜一笑。得他一笑,年飞颤抖不息的双手莫名平静了下来,他堆出一个惯常的讨好笑容,声音大了些,又叫道:“这位道友请了,我是来报名的!”

接引弟子终于被他惊动,连忙拱手道:“对不住,小兄弟,方才神识在案头,没听见——你是来报名的?”

年飞心里升起细微的希望,又偷偷打眼看了旁边的书生一眼,疑心自己插了队。

那人真是好看,双目宛如平湖,一点不甚逼人的光亮含在其中,恰似两点月色,正与年飞的目光撞在一起,“书生”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先请。

年飞的耳根一下红了,后脊几乎蹿起一层薄汗。

接引弟子请他写下自己名姓,又给了他一块木牌,问道:“请问道友是因什么而入道的?”

年飞没听懂,嗫嚅道:“什么?”

散修大多是野路子,有些纯属自己瞎练,连师父也没有,不知自己因何入道也不稀奇,那接引弟子见他面色茫然,便没再追问,话音一转,又道:“这些年,慕足下堂之名而来的道友太多,我等力有不逮,这才有会试一说,还望年道友见谅,按规矩,上会试台前,可否先请年道友回答几个问题——敢问道友,因何走上修行之路,大道三千,道友想走哪一条、哪一程,又要去往何方?”

你是谁?你从何而来,往何处而去?

凡人不管思量深浅、心性好歹,总归有条答案,唯有年飞听了,竟呆呆地站在三尺方桌之前,瞠目结舌,口不能言。他浑浑噩噩十八年,像一株馊水浇灌下苟延残喘长大的树苗,苦难与母亲那温柔而漫长的侵蚀是束缚他的藤,他花了十八年,不断挣脱,又不断失败,终于被禁锢到求仙问道这一条无望而孤独的路途上,被看不见的手强按着脖子低下头去,头晕眼花地来到此间。

他憎恨着抛妻弃子的父亲,却又被迫走上同一条路——不然干什么去呢?他想不出来,一想这些事,就喘不上气来。

接引弟子见他久不言语,诧异地抬头看着他:“年道友?”“我……”年飞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我……”

旁边那位俊俏的书生也看向他,四周人声鼎沸,唯独年飞眼前是一片难堪的沉寂。这时,那书生放下手中的小册子,轻声道:“问得突然,一时说不上来也是有的。”

接引弟子恭恭敬敬地一低头,道了声“是”,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高台,对年飞说道:“那便是会试台,请道友拿好名牌,等人叫就是。”

如果年飞没有那么魂不守舍,他大概会发现,那名接引弟子执的是晚辈礼。

会试台中,正有两人在较量,都是手持长剑,各使一套剑法,虽无大能们呼风唤雨的威风,每次出剑,依然小范围搅动着周遭五行之力,时而蹭出一层小火花,时而震动脚下土地,好不热闹。年飞吃了一惊——他长到这把年纪,只读过他那败家爹留下的“经书”,钻研了许多年,倒背如流,也没瞧出那玩意儿和王八念经有什么分别,既没有人教过他何为“真元”,也没人教过他如何使剑。

那接引人还好心安慰了他一句:“这几日会试快结束了,人少,马上就到你——晚来的弟子能打得多啊。”

年飞:“……”

他原地坐立不安起来,几乎想翻身逃跑,脚跟却死死地钉在地上,木然地望向会试台边,连之前的两位如何结束的都不知道,突然,会试台后面的大石头上闪起荧光,“年飞”两字赫然在上!年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会试台的,他的对手是一个少见的剑修,身材高大,面貌阴沉,剑修终日与冷铁为伴,大多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地朝年飞一抱拳,那剑修也不客套,说道:“请。”登上会试台的一刹那,年飞恍然大悟,他父亲求仙问道是一场骗局,他从小读到大的经书和那骗光了他盘缠的野鸡门派一样,连旁门左道都算不上,都只是凡人们胡编乱造的臆想。

年家,三口,两代人,原来都活在这个臆想中。

同他交手的剑修虽也不过是个刚入门的散修,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年飞砸下了会试台,年飞的草鞋带崩断,飞了出去,他趴在地上,泥蹭了满嘴,胸口被对方剑鞘戳过的地方好似漏了个窟窿,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和他交手的剑修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是凡人吗?”

年飞说不出话来,他仿佛听见周遭响起无数窃窃私语——

这是凡人吗?来这里干什么?

足下堂广招天下散修,虽说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是凡人……凡人没有脚啊。

可笑。

太可笑了——

六月天说变脸就变脸,一阵风掀起遥远的雨云,转眼就漫过山头,小贩们三下五除二收起自己的东西,争相跑开了,会试台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怀揣着梦,想要绝云气、上青天、呼风唤雨,唯有年飞独自浑浑噩噩地爬起来,踉跄几步,坐倒在一棵大树下,觉得自己一生都是笑话。

雷声从山那边传来,豆大的雨点轰然落下,很快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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