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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色更是它们常来聚集之时。

这些秃鹫以尸体为食,戚允珩拖连带出的血腥味引得它们兴奋盘旋。

尖锐的长喙啄进他皮开肉绽的右臂残面, 戚允珩霎时间高昂起了脖颈。

“唔......”

暴起的青筋从侧颈一路往下,大雨冲刷了血迹,他痛苦地翻动身体想要甩开缠绕着自己的秃鹫, 却不想越是挣扎, 那秃鹫便愈发兴奋。

忽然一支箭羽穿破夜色,秃鹫哀鸣一声斜斜跌落地面。

与此同时数支箭羽再出, 另外几只观望的秃鹫全数惊飞,唯剩大雨依旧, 再无声息。

戚允珩匍匐在地大口喘气,发冠早被扯落,长发被雨水浸湿狼狈地贴在侧脸。

“属下等参见少主。”

一众黑衣人收回弓箭单膝跪地,身前站立之人为他遮住了倾盆大雨。

戚允珩极尽全力地抬头, 顺着站定在自己跟前的赤金靴寸寸上移, 对上了一双苍劲的眼眸。

“你......你是.......”

他也曾是七品官员, 自是识得这人是谁。

左相弓腰,身旁立马有人扶着他缓缓跪了下来。

他垂眸:“少主。”

戚允珩从来都知道他们并非善类,但今日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其幕后之人。

“......竟然是你。”他眯起眼。

“少主受苦了。”

左相解下肩上斗笠想要为戚允珩披上,却不想被他猛地挥到了一边。

“我说过......不与乱臣贼子为伍咳......”

左相也不恼,抬起布满层层褶皱的手指拾起斗笠再次为他披上,这一次戚允珩再没有反抗的力气。

“我们是乱臣贼子?谁又是正道?”他问。

戚允珩呼吸艰难,眼皮沉重到快要抬起不起来。

“大胤自是......皇族卫氏......尔等奸贼,岂可侮!咳咳......”

戚允珩嘴唇泛白,单手撑着地,勉强让自己不那么窘迫。

“皇族卫氏?”左相重复着他的话,历经三朝的老臣沧桑的眼眸中极尽清明,“少主如今下场,亦来自卫氏皇族!”

“何为乱臣,又何为明君?”左相直直地盯着他,“您是前朝皇太子之孙,他们才是乱臣——”

“闭嘴!”戚允珩手掌蓦地收拢。

即便是身处囹圄,那双黑眸在此时竟也生了几分冷冽。

五六十年前便灭绝的前朝拿来当说辞,他觉得荒诞至极。

“您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成为嘉钰军主帅便可与卫君樾抵抗吗?”

许是上了年纪,左相的身子有些不稳,他被两方搀扶,看着骤然安静的戚允珩,继续道:“你遭受的一切皆是因为从根本而来的差距,倘若今日站在那大殿之上的人是你,你的女人,你的一切,又何至于被这么轻易的抹去?”

戚允珩是家中庶子,自幼便没有母亲庇佑,家中更是时时都顾着大哥。

直到戚允承在一次骑射时不甚落马残了双腿,极想恢复戚家荣耀的戚父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个从来没有给过多余眼神的庶子身上。

他被人从角落挖掘,受尽各种残酷的训练,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因为他知道,这些是他出头的唯一之路。

他比寻常少年用尽百倍的心力去习武,去学文,去考取功名,在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禹京,在这个关系横陈的官场,硬生生创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后来他遇见了乔茉,他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坚韧的心,头一次出现了柔软。

他更加努力地提升官阶,他想有一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家。

可这一切都敌不过宁安侯的一个决定。

他的官职和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就这样被轻飘飘的一句话全数抹杀。

他依旧隐忍。

他想带她走。

哪怕是失去一切——

可他还是失败了。

他的七七就这样在他身前被人凌.辱,可他只能无能为力地听着她的每一声哀鸣。

“少主,你应该明白,这天下唯有皇权可左右人心。”

这天下,唯有皇权,左右人心。

戚允珩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他双目赤红,脊背不断抖动,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大雨依旧哗啦啦的下着,淋漓的雨声与他越来越大的笑声交融,像是在与这片夜色做着最后的撕扯。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和她挣扎到遍体鳞伤。

却始终敌不过那个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男人轻轻动的一根手指。

皇权......

皇权得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声逐渐平息,乱葬岗上的尸身腐臭被大雨冲刷了完全,在这浮动的空气中难得的嗅到了一丝清明。

戚允珩用手肘撑地,缓缓抬起了头,那双黑眸此时竟流出血泪。

他嗓音沙哑骇人:“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左相敛目跪地。

“您是前朝燕氏皇太子之孙,我们的少主,名允珩。”

......

乔茉陷入一个又一个连环的梦魇,无数魑魅魍魉追赶着要将她送入阿鼻地狱。

她疯狂地朝前跑,四周却不断涌出带着倒刺的藤蔓,她的脸颊和身上被尖锐的刺勾划到露出斑驳的血痕,可她依旧不敢有片刻停留。

忽然间,她看见前面有光,心头大喜,但那些藤蔓更快,就在她快要触碰到黎明时,四肢骤紧,她被大力吊起身。

眼前浮光掠影,她被再次拽回好不容易逃出的炼狱,然后对上男人诡谲邪祟的眸。

“你还想往哪里跑?”

......

“呼——”

乔茉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心脏急剧的跳动像是在指明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她呆滞地盯着床幔,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祭月大典,她偷跑出了太清池,她去了皇城北边,可见到的......见到的却是卫君樾。

允珩哥........允珩哥他......被卫君樾斩断了手,她被他按在地上,甚至当着允珩哥的面......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痛到晕厥,那么允珩哥呢?

乔茉慌乱地撑着身体起身,腿间的刺痛在下一瞬让她跪倒在地。

仿佛被灼烧的痛楚从下面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痛要比初次烈上百倍,他是带着撕碎她的力度一次次毫无前奏的粗鲁贯穿。

他恨极了她。

乔茉艰难地挪动双腿,即便是痛到龇牙咧嘴,也挣扎着要站起来。

“姑娘!”

将将进门的银翘大骇,忙小跑着上前扶住差点再次栽倒的她。

乔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回握住银翘的手腕,红着眼朝她比划。

“昨日......”

她苍白着脸,刚做了几个手势银翘便明白了她是想问什么。

“姑娘您先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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