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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一世,他确实不知道如何面对沈确,只将人宣进宫,匀一节被子给他,而后侧躺着睡了。
可这夜睡得不怎么踏实。
或许是故地重游,瞧见了那棵枇杷树,或许是连日来操心太过,又或许是神经衰弱,本也睡不好,江巡恍恍惚惚的,就梦见了小时候。
不受宠的宫人是没有炭火的,当然也没有棉絮,如果病了冻死了,一卷席子裹了丢出去就好,江巡记得有一年春,京城疫病,常与母亲一起做针线的宫女得了肺痨,拖了两天还未死,但公公们怕她感染,还是裹了席子。
江巡趴在梧桐树上,看她被抬出宫,江巡不知道她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他记得那女官给他做过虎头鞋,改过两次鞋底,后来穿破了。
京城一如既往的喧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时他盯着那卷席子,心想,要是能将皇宫一把火烧了就好了,要是能将京城也一把火烧了,就更好了。
后来他当了皇帝,他还是这样想。
他不喜欢皇城,也不喜欢京城,不喜欢那名为父亲的皇帝,也不喜欢这个国家。
他想,要是覆灭就好了。
沈确说他朽木,他认,他就是想当朽木,歪歪斜斜的,最好能直接拖垮这间大厦。
然后,就真的来了一场大火,也真的覆灭了。
那样多的痛苦盘旋在京城上空,徘徊不去,江巡幼时经历最深的苦难是那个被抬出宫的姐姐,可现在,他已经记不清看见了什么了。
大概是血,火,和哭号。
梦境像是那一天的重现,铺天盖地的红,江巡下意识地往被子里卷,稍一动作,便将沈确惊醒了。
沈确点了灯,俯身去摸江巡的额头,轻声唤他:“陛下?”
额头上有汗。
江巡未醒,沈确便去捏了捏他的手掌,同样摸到一手冷汗,他拉过被子将人裹紧了些:“陛下?”
连着唤了好几声,江巡还是没清醒,却与沈确蹭到了一处,脊背刚好抵着沈确的胸膛,沈确伸手摸了一把,背上同样是冷汗。
脊背单薄,肩胛骨微微凸起,沈确这才发现,皇帝的身体实在是过于虚弱了。
其实前世这个时候不至于此,那时江巡虽然瘦,还是健康的,但江巡现在这身体是66直接从现代拉过来的,现代社会的江巡正经历高三,本来底子就差,还伴随神经衰弱和贫血等诸多病症,能走能跳已经不错。
沈确感受着手中的触感,暗自心惊。
江巡像是觉着冷,背紧紧抵着他,却不肯转过来,沈确试探性地环住他,没有反抗。
君王有轻微的发热。
白日在酒楼临窗而坐,吹了风,又在院子里独自转了圈,以江巡的破身体,要不是系统加持,他早该进医院了。
古代风寒不是小事,能要人性命,沈确蹙眉:“陛下,您可还清醒着吗?”
他提高音量,江巡便迷迷糊糊睁开眼,却晕得很,不知今夕何夕,他记起他是个学生,他在高三,便茫然看着沈确,疑惑道:“你……”
你还活着吗?
……隔了那么多年,你还活着吗?
沈确眉头蹙的更死,披衣欲起,想要吩咐王安叫太医,可江巡却伸出手,拽住了沈确的衣襟。
像是小动物寻找热源那样,他靠了上来。
第124章 喂药
江巡发着烧,脸上一层薄汗,他眉头紧蹙,用力攥着沈确的胳膊,目光定定落在沈确身上,像是在确认他是谁。
君王用视线细细描摹沈确的眉眼,从他温雅清俊的眉眼到衣服牢牢包裹的脖颈,最后忽然吓到一般,伸手掀开了被子,朝沈确伸出手来。
沈确吓一跳,君王如今的情况可吹不得风,连忙将人裹住了。
可江巡却焦急的挣动,他像从窝里出来觅食的动物,从被子中探出一只手,去够沈确的腿。
沈确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腿到底对君王有什么吸引力,可江巡已然摸索到了他的膝盖,他用指腹触碰着肌肉的每一处起伏,感受着骨骼的每一块转折,细细地按了许久,才浅浅的松了口气。
“……”
君王发着烧,指腹滚烫,烫得沈确小腿一跳,怪异的感觉从膝盖一路袭上心头,他略动了动,却硬生生止住动作,任君王摸索。
沈确敛眸,哄道:“您进被子里,在被子里给您摸,好吗?”
江巡似懂非懂,他放开沈确,像是确认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再挣扎,卷过被子背对着沈确躺下了。
并不是舒展的睡姿,而是面对墙更,蜷缩着卷成了一团。
这是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皇帝像是梦见了可怕的东西,他只占了很小的位置,几乎要缩在墙角了,显得迷茫又惶惑。
沈确皱起眉头。
皇子们金尊玉贵的养大,每一个都是舒展且自如的,江巡更是其中尤其不服管教、行事出格的那个,这点从他的皇子时代到皇帝时代从未变过。
当时学堂上十几个皇子,江巡就是最喜欢盯窗外发呆,完全不听讲的学生,一副被宠坏了的模样,他怎么会露出惶惑不安的模样?
江巡烧得迷迷糊糊,身体忽冷忽热,沈确伸手来摸他,他就试图靠近身前的热源,也蹭到了沈确身边,沈确便揽住他,掖好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冷汗冰凉,可皮肤却发着高热。
这样发几个时辰的烧,人要烧出事了。
沈确按住江巡,他想出门叫太医,可君王死死拽着他一截袖子,沈确也不能扯开,他犹豫片刻,伸手抱住江巡,安抚地拍了拍君王的脊背。
沈确轻声道:“陛下,臣去给您唤太医。”
这是个略显僭越的动作,可江巡确实安静了下来,沈确便披上衣服,吩咐王安传唤太医。
而后,他再度绕进屋内,查看君王的状况。
江巡还是锁着眉头,嘴唇轻微张合,呢喃着什么。
梦中的人会混淆时间的观念,将几段记忆混合在一起,沈确俯身去听,江巡音节含混,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出“冷,被子,走水,救人”等零星词汇。
沈确拼凑,觉着他大概说的是“冷,想要被子,走水了,救人。”
风马牛不相及,他再次俯身,听江巡又吐出了两个词。
“姐姐”和“母亲”。
先帝宫中妃子众多,除了母家格外有权势的几个,都泯然众人,沈确并不清楚。至于姐姐,先帝有数位公主,比江巡年长的只有两位,封号安平和宁国。
两位公主都早已出嫁,与夫婿琴瑟和鸣,久不入宫,沈确思索片刻,没听说谁与江巡有所交集,但他本来也不太知晓宫里的事情,不清楚也正常,只心道:“陛下可是想哪位公主了?”
皇帝母亲早逝,如今没有太后,江巡想见是见不着了,但皇帝想见姐姐却不难,隔几日就是千秋节,届时举办生日宴会,宣两位公主觐见就是。
江巡时热时冷,便老是蹭被子,沈确伸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