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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五个纤细却足够有?力的手掌印落在他的脸上,很快便红肿一片。
归榣轻蔑地收回手:“才一刀,就叫这么大声,真是没用的东西啊,王典洲,我当初怎么会相信你的那些鬼话?”
王典洲的惨叫都被不可置信打断。
直到现在,他才从见到了归榣如同见鬼的状态中醒了过?来,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面前这个妖祟,的确是与归榣一体双魂,经历过?所有?一样的事情?,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
她的归来,只有?一个目的,索命。
向他索命。
不,不止是他,还有?当时所有?踩在她身上的那些人。
“赵里正。”归榣扬声,目光却并未从王典洲身上移开:“你乃定陶镇里正,我与王典洲之仇怨,若敲登闻鼓,当由你依律裁决。我且问你,《大徽律》一共有?多少条?”
赵宗支吾道:“一、一万有?余,律文?烦广,庞杂浩瀚。”
“错!”归榣清脆道:“本朝《大徽律》合二万三千六百五十二条,五百三十五万八千九百余言。”
赵宗面皮一僵。
“我再问你,这林林重重两万余条中,可有?任何?一条写明,杀妻妾何?罪?”
赵宗沉默片刻,那些宗卷上的字眼不甚明晰地掠过?他的脑中眼前,最后却只道:“从律法条令来说,自然是有?的。但纵观宗卷,大徽朝至今,尚且没有?。”
“没错,没有?。”归榣笑了一声:“只需要说妻妾与人通奸,德行有?亏,杀之不仅无罪,还要被人拊掌赞颂。又?有?谁会真的去?探究这罪名究竟是真是假,是欲加之罪,还是妻妾真的行为不端?想?要毁掉一个人的声名,实在太?过?简单,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几句故弄玄虚云里雾里的暗示,便足以?毁掉后宅女子的一生。”
“可这真的无罪吗?”
“有?人教我熟读大徽律法,说妖与人最大的区别?,便是人有?道德与律法的双重约束,而我既然不懂何?为道德,又?想?成人,便要遵从律法。”归榣伸出手,掌心竟是真的浮现了一卷已经翻得毛边的《大徽律》:“所以?我日夜读书,识字,这么厚的律法,每一条我都记在了心里。”
“所以?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这后宅中,分明有?这么多人都违背了律法,按律当斩,为何?却还能锦衣玉食地活着??”
“三夫人品行有?缺,贪墨家中钱粮补贴自己的相好,又?贪图王家家产,妄图登上大夫人之位,于是出谋划策,怂恿王典洲污蔑大夫人的声名,致使她被困家中。”
“所以?我拔了她的舌头悬挂于梁。”
……
她一一列出了王典洲后宅所有?人的死状和死因,声音轻柔却严正,天地之间?,妖瘴之中,她仿若最后执掌黎明正义的神。
“你们?人类最讲报应,最讲天道轮回。杀人偿命,为恶之人理应不得善终。”末了,归榣道:“既然法理律令翻不过?王家大院这高墙,我来翻。”
言罢,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愤怒:“更何?况,妖祟就活该被骗吗?就应当不问由来不问经过?,直接被诛杀吗?我不服。”
“所以?我来为自己讨一个正义,求一个公平。”归榣手中的刀悬于王典洲头顶:“他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便怎么对他,若他不死,此仇此怨,一笔勾销。而我将即刻散去?妖瘴,任凭平妖监的监使处置,如何??”
凝辛夷与谢晏兮对视一眼。
从赵宗和王典洲的话语中,这个案子的大致轮廓已经浮凸出水面,虽然其中还有?许多细节不甚明了,但王典洲和赵宗九死也难辞其咎这一点,已经板上钉钉。
归榣的话,不是对两人没有?触动?。
妖就不可以?为自己求一个公平了吗?
人……就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这般折磨凌辱于妖,而不许妖祟反而报复吗?
这天下,真的有?这般的道理吗?
可依照如今大徽的律法……又?或者说,无论?是哪个朝代的律法,一个人该死与否,最终都应当依法裁决。
换句话说,倘若他们?真的是平妖监的人,此刻便应当救出王典洲和赵宗。
人间?事,当由人来决断。
但他们?不是。
可虽然他们?不是,此刻守候妖瘴之外的人,却是。
“真的不必为阿满留下这两个人?”凝辛夷强自掩下心底因归榣的言辞而起的颤动?,轻声问:“到底能算作?是向上升职的功绩,他职级越高,距离真相……也会越近。”
谢晏兮正要说什么,归榣却已经听到了凝辛夷的话语。
她眉眼间?的戾气倏而凸显,原本就艳丽的眉眼更加妖冶,不过?一念之间?,整个妖瘴便已经随她的心意而变!
眨眼间?,宁院中的妖瘴变得浓紫发黑,何?日归的气息浓郁到让人头脑发晕,不过?一错眼间?,整个宁院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谢晏兮依然坐在那一张宽椅上,只是椅下从院落的倾圮地面变成了悬崖尖顶,宽椅正坐落在崖边,摇摇欲坠,但凡有?一点动?作?,那椅子便会跌落深不见底的压低,粉身碎骨。
悬崖的对面,归榣已经又?削下来了一片王典洲的皮肉。
在王典洲的惨叫声中,她用手指扣住他的下颚,满身紫衣被妖风扬起,漫天妖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姿态注入她的体内,被她一口吸入!
凝辛夷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谢晏兮的拇指也扣在了剑柄,只等归榣向他们?发难。
然而下一刻,归榣竟然尖啸一声,旋即俯身将那一口妖气,直接渡入了口不能合的王典洲口中!
从听说阿芷便是归榣的那一刻起,赵宗便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此前归榣虽然紫衣红发,不似凡人,行为举止却到底没有?任何?非人之处,但此刻,归榣红发飞舞,七窍都有?妖气溢散,哪里还有?半点他记忆中归榣的模样!
赵宗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在心中暗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边徒劳地想?要尽力离开归榣的身边。
然而整个妖瘴都在归榣的绝对掌控之中,她不过?一伸手,一股大力便将苦苦挣扎着?逃了几步的赵宗抓了回来!
她眉眼张扬至极地看向悬崖彼岸的谢晏兮和凝辛夷:“你们?若要阻我,我便倒要看看,是你们?救他二人的速度快,还是我杀的速度更快!”
凝辛夷此刻难以?出手,不由得抬眼去?看谢晏兮,却见他眼底晦涩一片,意味不明,似是有?火焰燃烧其中,表面却一派云淡风轻,散漫无谓,仿佛真的在隔岸观火。
浓郁的妖气刺激了她的六感,让她的洞渊之瞳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