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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洺和詹九各留了一份礼,送给钟洺的是一匹暗纹绸, 一匹花软缎,皆是自江南运来的上等货, 另有两枚玉石吊坠,一为葫芦, 一为如意。

钟洺不太懂行, 但也知凡是好玉做的东西必定价格不菲, 他?推辞不受,常敬和常超却说是特地备下,留给钟洺与苏乙将来孩子的。

送走?此二人, 钟洺和詹九都有些伤怀,实在是山长?水远, 尚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缘, 有人相见生厌,有人一见如故,况且一起捉过贼人、上过公堂,姑且也能称得上生死之?交了。

晚上归家, 将各色物件摆出让苏乙来看过,玉坠拿在手,实让人不敢乱动,生怕磕了碰了。

“都说人养玉, 玉也养人, 咱们就依两位大?哥说的,好生留着,以后给孩子戴, 这东西能戴一辈子,还能传家。”

水上人花个几?两打个银物件,就觉得极奢侈了,金玉之?物哪里见过,今日一瞧,果然温润生光,教人移不开眼?。

这等值钱物件钟洺和苏乙是不舍得自己用?的,还是留给孩子最好。

无论是葫芦还是如意,都自带好意头?,生的是小子还是哥儿都合宜,可?见常家兄弟是花了心思的。

“咱们若得两个孩子,正好一人一个,再多也不怕,当爹爹的到时给置办。”

“你想?得倒远。”

苏乙笑?看他?一眼?,将玉坠轻轻放回木盒。

“这两匹料子实在太好,莫说咱们是水上人,就是乡里普通人家,等闲也穿不得这等料子做的衣裳。”

绸缎金贵,不说麻布,一匹普通棉布的钱都买不到一尺绸子,之?前黄府给的绸子布还只是素色绸,这回常家兄弟留下的却是有暗纹的提花绸,

缎子则比绸子更结实些,也更贵。

“我揣度他?们也应当知晓这道理,赠给咱们,估计是想?着即使不穿,也能拿去换钱或是送人,总比直接给银子来得好。”

在常家兄弟眼?中,钟洺和詹九与他?们两个是过命交情,“平安”二字千金难换,既日后或许不会再来九越,那就一次把人情还尽,省的良心不安。

“那这两匹料子就不动了,我扯几?尺细布裹了放好。”

绸缎细滑,手上有点茧子倒刺,一摸都能勾了丝,可?不得好生存着。

“我回头?也再去买些防虫蛀的药粉撒箱子里。”

钟洺看了看自家衣箱道:“我听人说用?樟木做的衣箱最好,放多久都不怕虫蛀,等着咱家也再添一口,现在东西多了,原来的都不够用?。”

最早他?们家三口衣箱,一口是以前钟洺爹娘留下的,另一口是苏乙成亲嫁过来时新买的,都不算小。

他?们本来衣裳不多,又因九越四季温暖,最厚的衣被也厚不到哪去,两口箱子绰绰有余。

现在家里却是存了好几?匹料子,新裁了几?套衣裳,摞在一起便显局促。

“我发现自从搬进水栏屋,家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两人合力把摊开的料子收回,苏乙道:“以前船上地方小,家家户户能用?的东西就是那么些个,现在光多多的猫窝就有两个。”

多多入冬后新添了个添了干草的布窝,那阵子天冷它就换到布窝里睡,最近天渐渐暖起来,回来时钟洺看见它又转去贝壳窝里躺着了,和人一样,知冷知热。

贝壳窝里也铺了布垫,倒是不凉,它还知道把苏乙缝的小鱼玩具叼进去抱着,看着怪喜人的。

“那是从前没条件,但凡有了条件,谁不想?过得更舒服。”

说到这里,钟洺想?起二姑家来。

“二姑还说卖了干货,有了银钱就修水栏屋,最近也没问她还有没有这打算,要是有,得去虾蟆澳请一回人才是。”

他?和林阿南熟悉,到时定是他?去跑一趟。

“怎么不修,估计这个月里就要开始张罗。上回一起看摊子时还和我说起,你就没发现,二姑她还一直没给莺姐儿张罗相看的事?因莺姐儿也没有看上眼?的汉子,这事还暂且搁着。”

钟洺恍然,“原是为此,二姑是想?着家里有了水栏屋,能给阿莺说上更好的人家?”

“自然,不过阿莺眼?光高呢。”

苏乙莞尔道:“她现在帮忙做酱,每日都有工钱拿,还没出嫁,赚的已不比那些个汉子差,跟我说看村里同龄的汉子,都像看石头?似的,只觉全是些直头楞脑的傻小子。”

“眼?光高是好事,总比嫁错了人好。”

说完又笑道:“她嫌石头是傻小子,实际自己也不比石头?大?两岁,但我也发现了,一般年纪的姐儿,总比年纪相当的哥儿和小子机灵懂事些,后面两个里,哥儿又比小子强。”

苏乙不由问他?,“我却是给你生不出姐儿的,你喜欢哥儿还是小子?”

“自是都喜欢,这个我不挑,无论是小子还是哥儿,都给买船。”

钟洺不假思索地答道。

以后就算是搬到了陆上去,船也要买,水上人不能忘了根,他?们的孩子也绝不能不会捕鱼赶海,泅水撑船。

——

春雷起,春分至。

一夜春雨过后天空彻底放晴,午间日光最盛时,钟洺撑船离岸。

海风中仍挟着凉意,不过晴天里船板没多久就被晒得微微发烫,他?整理好渔网抛下,盘腿坐在船头?打理鱼枪和随身?的网兜。

除了鱼枪,他?过完年又在乡里铁匠铺做了一把短刀,昨日刚取到手,外面是鱼皮刀鞘,遇上大?鱼时匕首太小,鱼枪的铁签太细,这种短刀用?起来或许更趁手。

不过现在还不知真正用?起来如何,这类防身?的武器,不如说更盼着一直用?不上。

等了两刻钟,先?收上一网鱼,倒在船板上翻看,丢出七八条不值钱的杂鱼,里面最好吃的当属两条青脊,掂量着都有三四斤沉。

他?把这两条单丢到一个桶里,不打算卖,预备晚上回家清蒸了吃。

吃这种鱼也就是在刚开春的时候,肥美鲜嫩,再晚些它们就要离海入河,想?捞也捞不到。

从网子上拆下一只被缠住腿的红蟹,刚丢进蓄了水的舱内,它就心很大?的捉了条同网上来的倒霉虾子吃。

钟洺没打扰它吃饭,反正晚些时候都要一起进锅,脱掉外衣,趁着这会儿海上风平,他?拿到几?样工具,利落地一跃入海。

阔别海底两个月,钟洺甚至不急着下潜,而是先?在水中自在地转了几?圈。

比起腊月里捉海参时,海水确实温暖了不少,他?在水底睁开眼?打量周遭,抬头?可?见黑黢黢的深色船底,上面附了些海藻和藤壶。

长?腿一摆,他?朝深处游去,一只绿海龟慢腾腾地游过,路过他?也只当他?是条格外大?的鱼,并不理会。

仗着这种海龟脾气好,钟洺追上去摸了摸它的壳,滑溜溜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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