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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但偶尔,他又爱将衬衫敞得大开,扣子也不好好扣,衣摆随意地漏出来,大摇大摆地走路,每次他一敞开衬衫,方致远便知道,他又要用这副纨绔的面貌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有时孟浪,有时又古板至极。
连吵架都不会,办公桌上的日历本都是旧历的,“21号”不管有什么大小事物,他都得在日历本上划下对应的旧历时间来提醒自己。
方致远那时觉得他有些笨,听说他还算不懂公元纪年。
这么厉害的杀手,明明每次行动都完成得极漂亮,生活里怎么会这么笨?
重点是,这么笨,怎么还会来南京潜伏?这不是自寻死路?
可能连档案室那个许忱君都看出来了他的身份,只有那人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伪装得很成功。
方致远总是不屑。
也就是有个好出生罢了,若是没有杜仁简,若不是没有抓住把柄,“21号”那个吃人的魔窟,那人一天都呆不下去。
果然是军统的笨蛋间谍。
印象里,方致远一直是不喜欢他的。
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方致远开始思考,大概就是从钟淮廷暴露,那人受了重伤之后吧!不是那人变了,是方致远变了。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忍不住想去找他。
起初他以为是同情战友,但又无法说服自己,怎么说那人也是他最厌恶的国军特务,可是那种想要靠近的念头是不由自主的。
看到那人失落,便想给他解释,告诉他钟淮廷并非有意。
但早习惯了的语气依然还是改不掉。
怎么也要夹枪带刺地戳他两句,不过那时他已经明白,自己只是不满意那位苏科长的军统身份,他希望,那人能是自己的同志。
直到钟淮廷出现。
他听到了重伤昏迷的钟淮廷说出那些话,他看到那位苏科长脸上伪装的冷漠、以及瞬时瓦解掉的坚强。
心脏不可抑制地狠狠抽动起来。
第98章 火光冲天
【结果,他等到的,却是苏清雉跳崖的消息。】
他突然想起,这个人,对谁都是横眉竖目严肃至极,唯独钟淮廷。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对上钟淮廷,那位苏科长连发怒的神态都是与对旁人不同的。
方致远突然开始不能直视那位苏科长的眼睛,他开始沉默,开始思考,也开始回避问题。他知道钟淮廷受伤的原因,也知道“21号”的突击行动,更知道是那位苏科长不顾危险给出现在紫金山方位的地下党提供情报——方致远很清楚,那苏科长虽是军统,却和军统不尽相同,至少在对中共的态度上。
所以那日他得知了“21号”的行动目标后,便在连潮生的车上做了手脚,他自己出不了特工部,便把希望寄托在了那苏科长身上。
那人是聪明的,仅仅通过一个突发的汽车故障和车行方向,就推断出了行动科的任务地点在紫金山附近,并利用私营电台点播的方式及时传递了情报。凭心而论,如果那日在这位子上的是方致远,他都不一定能够想出这种方法,既能明哲保身、也通俗隐晦、且足够惊艳。任何一个资深的地下党听到广播里那则《狼来了》的寓言,都会明白寓言所要传达的深意。
方致远突然明白,其实那位苏科长并非是自己所以为的那般蠢笨,甚至可以说是极其聪明的。不止特工能力出众,谍报任务完成得也相当不俗……只是那人不愿意去做,更沉不住气意气用事,最重要的是,不善伪装。
真的不善。
他把重伤的钟淮廷交给方致远,板着脸说不想管中共的事,说不想被连累……
可说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去看一眼钟淮廷,面上更是惨淡如纸,连眼睫都在颤。起初方致远只是气愤,觉得古怪,后来一想,那人分明只是在与钟淮廷撇清关系。
那一瞬间方致远居然觉得他很可怜,装也装不像,撇也撇不清,所有人都把他的心痛和脆弱看穿了,只有他自己还固执得以为自己很好,以为自己表现得安然无恙。
转身的刹那,方致远透过半掩的门沿,看见那人失血的侧脸,他甚至有了种心脏紧缩的错觉。情感方面,方致远素来愚钝,那时蒙昧的他尚且来不及领悟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情,就被推进了冰寒的深渊里,闷在水里,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刚刚明白过来自己这种情绪大概是喜欢,那位苏科长已经被抓进了“竹机关”,还是他间接导致的,他还发现那位苏科长有了喜欢的人。
方致远既挫败,又心痛,他甫一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便眼睁睁看着钟淮廷为救人去了延安。他突然明白,那两人之间纵然有了裂缝,却依旧炽热得绝不容许旁人介入。
他没有机会。
他去找西川武,得到了给苏清雉定罪的那沓信纸——是苏清雉长久以来与钟淮廷联络的电文。
厚厚的一沓,码得整整齐齐,看得出信纸主人对它们的珍视程度。
再看电文,通篇都是溢于言表的爱意。
他一张张地看,越看越觉得不甘心,并非是替自己,而是替那人不甘心。
原来那人不顾死活地保护童礼,是因为钟淮廷轻飘飘的一则电报;原来那人身中数枪还要支走他,一个人偷偷跑去蒋王庙,是因为和钟淮廷的约定;原来那人和钟淮廷早忘了彼此对立的身份立场,在烽火连天的“21号”里相爱……
他突然想起来,那人一直守着老黄历,蒋王庙赴约的日子却是洋历“双十节”,而钟淮廷遇险的那日,却是旧历的十月初十。
方致远捏着信纸的手都开始发抖。
有种全身心竭尽轰然的错觉,难怪以钟淮廷的能力,却没听出广播里《狼来了》的涵义,怎么都不走,甚至与“21号”的行动队战到第二日凌晨。
原来是在等人。
原来是都赴约了,只是习惯过于洋历的钟淮廷,迁就了苏清雉的阴历习惯;而固执守旧,坚持认为中华传统比天大的苏大科长,却下意识为了钟淮廷照着洋历赴了灯会。
方致远想来便越发感慨,心里酥酥麻麻的痛。
其实在得知“旭夫”的真实身份后,他一直认同钟淮廷的做法,任何时候都必须是服从组织命令,任务第一,天经地义,可是在看了那些电文后,他又突然开始动摇了。
第一次动摇。
但他同时又知道,无论他动摇与否,无论他想了再多,心疼再多,他都是没机会的。
所以,他便克制着自己。这个他很擅长,伪装向来是他的强项。他想,钟淮廷已经连夜赶去了延安,那么只要一路顺风,只要日本人同意交换人质,那么自己往后至少可以和那位苏科长以同志相称。
然后再给他道个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