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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没关系,是么?”
“他做了什么?”
苏清雉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无论他做了什么,那都该由军统、而不是你来私自处理!梁文坚也是,梁文坚不是汉奸,你的枪头不可以对准他!”
他心乱如麻,他其实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
但他的思维方式向来板滞,他早被伪善刻板的“军统家规”狠狠洗了脑,他以为自己的枪口只能对准日伪,他认定无关对错,军统的人就该交给军统自己处置。
可他同时也很混乱。
如今他意在加入中共,甚至他此次回南京,也是受了石宛因的委派。但他那套军统思维还在,根深蒂固地虬结着,三年的前线生涯也无法改变。
“好,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不愿与我共事,我回去就向组织汇报,申请调离南京。”钟淮廷顿了几秒,突然走过来攥住他的左手,极大的力道让他无法挣脱,“你的手到底怎么了?我听说……之前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现在,是使不上力么?”
说着,他不顾苏清雉的抗拒,兀自摘掉那只用来遮挡疤痕的腕表,嶙峋外翻的疤露出来,平平淡淡的颜色,和血肉已经长在了一起。
薄暗的光线落在上面,透着惨淡的白。
钟淮廷盯着那里,喉咙哽了一下,濒死的恐惧慢慢回笼,他颤抖着,连苏清雉都能感受到他的颤抖。“疼么?”他开口,那是不该属于他的声线,暗哑中带着惶然。
苏清雉耳朵有些红,他见不得钟淮廷这样,便猛地抽回手将他一把推开。钟淮廷踉跄了下,腰背硌上桌角,好容易站定,他还是那般看着苏清雉,出口的话像是束手无策的妥协。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帮胡岸,我没想动他,可梁文坚……”
他想杀了你。
苏清雉梗着脖子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良久,却只等到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如往常的冷凝,就像仅仅只是在下达一个通知。
“你放心,我会去向上级汇报,若是你想留下,那我就离开……或者、或者你可以重回前线,另调一个人来南京。”他说,“梁文坚和……胡岸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
接着,苏清雉听到他拉开木门的声音。
手指慢慢收紧,苏清雉听到自己开口叫住他。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钟淮廷没有回答,只是背对他站着,苏清雉也没有想要他的回答,伸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表,自顾自地戴上,重新遮住那处狰狞的伤痕。
狭小的民房里,温度降至冰点,静得几乎能听见远处街边小贩熙攘的叫卖声。
穿戴整齐后,苏清雉来到他面前,面容平静。
“我和梁文坚的话,你都听到了。”他开口,不是疑问句,“为什么最后才动手?是想看看我的手伤到什么地步?”
钟淮廷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也看不真切,苏清雉却笑起来,仰起头笃定道:“现在应该叫你……‘鼓楼’同志,认识这么久,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其实我并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你不用自责,我的手伤和你无关。”
他说完,当着钟淮廷的面扭了扭手腕,大大方方展示自己。
“其实已经恢复得不错了,我现在都用右手,还和以前一样猛,一刀一个小鬼子。”他说着,笑得很骄傲,这一直是他的骄傲,“只不过为了伪装成周敬水,我废了点力气,胳膊上少了块肉,可能过段时间也就好了吧?但是现在还不行,所以,你真的不用在意。
“还有,谢谢你替我杀了西川武。
“至于你说的我不愿意和你共事,我不清楚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你是个很出色的战士,作为你的同志,我没任何不满意,可能我的行为让你有些误解,我需要解释一下——
“是,胡岸对我很重要,我的军统思维也还没能彻底改掉,我方才想了想,确实是我无理取闹了。如果你不下手杀了梁文坚,也许为了潜伏,我最终也会对他下手。迁怒你,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钟淮廷与他面对面站着,有些僵硬,脸色很不好,声音甚至有些不稳:
“我……不会影响你?”
苏清雉愣了,下意识反问:“影响什么?”说完,随即又自我肯定般点点头,“你是个非常出色的战友,你对我的影响,自然也是好的,在敌后工作方面,我该向你学习。”
在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里,在随时可能会有人闯进来的凶案现场,钟淮廷就这么看着他,很倔强地看着。
苏清雉不知为何双眼发酸,但他不愿示弱,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与钟淮廷对视着。
“我说的话,你能明白么?你不用自责,以前的事也不用在意,都过去了,现在我和袁知乙同志相处得很好,虽然这才是我们假扮夫妻的第二天……但不瞒你说,从前在南京,我就挺喜欢她的,我打算、过段时间就带她去相馆照结婚照。你不知道,我父母已经原谅我了,他们一直催着我找媳妇儿,我觉得小袁同志就很好,我父母也一定会喜欢她。嗯,这时候想结婚,是不是要向组织申请?我不是很了解,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组织上应该也能理解。
“还有,从前我们的事,是我太年轻,不懂事,分不清崇拜和……爱。男人,本来就该和女人在一起嘛。
“噢,我不是说你,我说我自己,我原本就是个很传统的男人,以前同学们不都说么?说我就是剪了个辫子而已,骨子里就是老古董。
“老古董,当然不会离经叛道到喜欢男人。”苏清雉说了很多,他想板着脸,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到肌肉酸痛。
钟淮廷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一半突然拉住他的手。
脸凑得很近,语气也很凶,像是质问:“分不清崇拜和爱?那你为什么不对胡岸说爱?”
那样咄咄逼人的态度,激得苏清雉逃避似的往后退一步,他晃晃脑袋,欲盖弥彰地继续道:
“他是我的老师,怎么可能一样?但是,‘鼓楼’同志,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拘泥于从前,也不要过分约束自己,我猜,你可能是觉得有愧于我,但其实没有。
“你向我开枪,没关系的,我不在意,我挨的枪子多了,那一枪,怪我没保护好见杉……
“你把他托付给我,我没能好好关心他,甚至没有及时发现他的计划,最后酿成那样的祸端,这都是我的错。所以,那一枪,不管是为了在日本人面前掩护我,还是为了惩罚我,都是应该的,是我应得的。
“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你能明白么?我只希望我们能好好共事,好好完成组织下达的任务。”
房屋窄小简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