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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像极了?有人在敲窗。
谢临渊起身拉开窗,凛风涌入寂寥的殿内,鼓起他?广袖衣衫。
窗外无人,唯有枯枝。
柳承德走来提醒:“陛下,保重龙体。”
谢临渊不言,静静站了?片刻,才又回去看?奏折。
如今朝臣们知?晓他?批得勤,递的也多,能不亲自觐见他?,就不见。
他?放下一折又一折,再拿起时,手头却摸了?个空,抬眼才发现全都批干净了?,竟没有下一折。
难道天下只有这点事??
柳承德说刚至戌时。谢临渊蹙着眉想,定是她魂灵故意在天上作祟,令天下过分太平,只为让他?在入夜后就寝前的这两个时辰里不得安宁。
他?坐在议政殿里,一时竟不知?要做何事?,也想不起曾经他?都在闲时做何事?。
从前他?好像会与人弈棋,但不知?何时他?也不弈棋了?,整座议政殿中甚至找不到一张棋盘。
殿中昏暗,无数盏铜灯将?他?一人投出?无数个虚影,模模糊糊交织在一起,孤独又喧嚣。
他?垂眸,翻开桌前那幅糊了?的观音像。
她不该生成那样。
脸上不该有痣。
但谢临渊也想不到她会生成什么模样,他?依稀记得她的脑袋很圆,脸也很小,脸颊消瘦,眼睛很大,只有半截眉毛。但他?无法将?它们具象成一张脸。
他?眼前浮现薛夫人的脸。
这世?上有容貌截然不同,但轮廓,声音和气息都相似的人?
谢临渊冷笑?一声,他?应该捏一下她脸颊边的肉,确定她没有易容。
他?蹙眉沉思,命人取来贺楼敬的卷宗,看?完后沉默了?许久。
离亥时尚有一个时辰,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摧磨,宫漏每滴一下都要过去一整年。天地好似一只熔炉,焚干人的心神。
谢临渊不明白?为何只是今早去了?一趟玉江园,就变成现在这样。
于是他?传唤了?御医。
诊过脉后,他?压着不耐的嗓音问:“朕疾何在?”
御医忽然不太敢说话,好半天才垂首道:“陛下眼疾尚未痊愈,需多加休息,切忌大怒大悲。”
谢临渊顿住,片刻后似是满意了?,让他?下去。
他?闭上眼,取来缎带遮目。
昏暗的殿内,唯一的烛火光芒也被彻底侵蚀,只留下沉沉黑暗。
他?有眼疾时,最痛恨黑暗,分不清昼夜,大多时候也感受不到膝下的腿。他?从身居高位,威名远扬的太子?殿下,到终日?躺在床上,坐在轮椅里废人,会因?为摸不到筷子?这种小事?,难以抑制地暴怒。
然后,总会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他?手臂上。她不说话,或者说了?什么,处在暴躁中的他?也没能听见。
她将?他?攥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捂热,一点点掰开放平,再把?筷子?放在他?手心。
“其实用?调羹更方便,你非要用?筷子?,那我以后在桌缘刻两条槽,你沿着槽摸就能摸到了?。”
“你夹不到呀,那我移一下盘子?吧,你循着声音试试能不能戳中盘子?中央,就当陪我玩嘛,试试呗。”
“你听觉好敏锐啊,我挪得那么快,你每次都戳中了?。我眼睛能看?见,有时都会慢半拍。所以你也不是非得看?见。靠听一样能做任何事?,甚至比别人做的都好。”
“你先用?听觉吧,大夫说你的眼睛是熏伤的,他?治不好,但说不定有人能治好,等我们攒够了?钱,去大城市看?看?。”
“你的眼睛居然不需要什么东西遮一遮光吗?我看?好多古……人都是拿一条白?绫遮在眼睛上,有种瞎了?但很俊俏的样子?。你要不要试一试?嗯……林渊,林渊!你试一试嘛!”
那时林渊说:“我为何要告诉别人我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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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从大殿中出?来后,在宫门?口遇到了?裴左丞。
裴左丞很关心陛下龙体康健,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为陛下寻来各地妙药,却依旧不能治好他?的眼疾,因?此册立皇后之事?被一推再推。
御医被他?堵过许多次,不耐烦地叹道:“左丞大人,你还不明白??陛下非是眼疾,而是心疾!他?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想看?见!”
裴左丞一滞:“荒唐,哪会有人喜欢失明?”
御医沉默许久,道:“那就要问陛下自己了?。”
裴左丞皱眉不语。
或许陛下眼疾比看?上去更为严重。只不过怕人发现,才遮遮掩掩,一直避而不谈,甚至讳疾忌医。
若不然,为何常年竖着玉屏风?定是为了?掩饰他?眼患重疾。
奏折可以口述代批,但亲见召谈却易露痕迹。满朝文武一抬头,看?见陛下日?日?夜夜系着条白?绸缎,定要军心大乱。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出?了?真相。这几年陛下因?政事?繁忙,稍稍疏远了?他?,但当年婚事?已有门?下诏书拟定,乃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二日?,裴左丞递上函信,邀请陛下于小年夜来府宴。
大虞册立皇后一般都在正月初一,正好他?可以借机探探口风,否则还得空等一年。
内侍禀告后,回来问他?:“左丞大人,陛下问小年夜都请了?哪些家?”
裴左丞一一报出?,他?请的不多,皆是陛下一手扶植的朝中新贵,譬如平恩侯,崔大将?军,大理寺少卿,状元郎薛廷逸等。
不多时,内侍便笑?着回来道:“恭喜左丞,陛下应了?。”
听见这话,裴左丞顿时情志舒畅。陛下定明白?他?什么意思,不会让他?空跑一趟。待孙女嫁作皇后,他?就告老还乡。近几年朝中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他?只求急流勇退。
小年夜,裴府通宵灯火,歌舞不绝。
然而,裴左丞只与陛下隔着玉屏风,说了?几句话。
陛下一直坐在玉屏风后饮茶,视线落在席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宴未过半,他?就走了?。
到了?正月初一,文武百官朝贺后,陈克也终于得了?假。
他?从殿中走出?时回身望去。
寂静的议政殿中,唯陛下一人,坐在长案前,案上倒扣一副毁了?的画。
他?越走越远,于是那大殿愈发寂寥,直到殿门?关上,遮蔽视线,天子?便远得无法触及了?。
陈克叹了?口气,往年陛下过年也是一人,将?身边所有人都赶走。
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年好过,少时他?在平北军中效力,为陛下所救。认识的人也都是平北军里的莽夫,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两三?个兄弟。
陈克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