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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些过往砸得?粉碎,是他亲手烧掉她寄来的信,但他仍不死心,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郁卿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证明她不是一个他想象出来的幻觉。
然而什么都没有,那天的火势太凶猛,他来得?太迟。破败发灰的砖瓦夹缝中,只剩一段残红布。
可即便提前几个月来,也无济于事。
他是谢临渊,不是林渊,从他们认识之初,郁卿就骗了他,他也骗了郁卿。
谢临渊不清楚还要找多久。夜幕落下,重重压在?他的肩上。他得?知自己?双目失明,双腿残疾的那天,都没有今日绝望。
他绝望地发现,他再也无法看见她的脸。这世上所有至高无上的权势,都无法令花瓣落回枝梢,残衫恢复原样,无法让她提着背篓,笑着向?他走来。
他可以屠尽叛贼,屠尽北凉,屠尽六姓七望各大世家。他可以统领四海,命万朝来贺,教?宫中内外对他卑躬屈膝,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这些又有什么用?
穷乡僻壤的灰泥,污了天子尊贵的金衣广袖。
谢临渊双目赤红,跪在?废墟中,攥着这缕不属于他的残破喜带,一遍遍崩溃地嘶喊:“郁卿,郁卿!朕要杀了你!”
他一字一句,恨意彻骨,声嘶力竭地威胁——
“朕-要-杀-了-你!”
第26章 薛郎及第了!
“啊!”
郁卿猛地惊醒, 胸口余悸渐渐消退。她拉开床帘,温暖天光随院外鼎沸人声传来?,冲散冷腻的噩梦。
刚来?陇西那年, 梦中时?常有一道模糊湿冷的身影,抵死纠缠她, 拖她沉入深渊。后来?那身影只是站在远处,以一种恨入骨髓的目光将她笼罩。
次数久了, 郁卿察觉梦境的速度愈来?愈快, 往往她刚发现那道视线,就能立即醒来?。
刘大夫的儿子刘白英听她说了此症, 笑呵呵道:“我刚来?石城镇也常作?噩梦, 卿妹过几年就适应了。”
石城镇地处陇西最西端,黄沙遍野,怪石林立,风吹起砂砾击打岩壁,声调古怪瘆人, 因此得名鬼哭镇。不少商人第一次来?此, 夜里都会被怪声吓醒。
四年前?天子登基后, 大虞与西域诸国始通商道, 各路商人在石城镇停脚歇息,原来?荒芜的驻边小镇,如今繁兴不亚于随州。
郁卿收拾洗漱好, 去狭小的前?堂撑开大门,挂起开业的灯笼。
上午有两位胡商来?取衣服。郁卿最喜欢做胡商的生意。他们话少,出?手阔绰,进了大虞,都想在石城镇做两套汉人衣冠来?穿。
西域诸国人膀大腰圆, 钩鼻绿眼,穿汉人衣总瞧着?不伦不类。但套上郁卿做的衣裳,竟也脱去胡蛮子的气质,显出?几分?儒气风流来?。因此“刘卿”这个假名,也在胡商间?传开。
郁卿手艺出?自白山镇,打版剪裁都比边关裁缝好上一截。几年前?她也遭受过明里暗里的挤兑,但不多?时?,易听雪中举了,没人敢来?招惹一个举人娘子。
中午又来?了一个胡商订衣服,郁卿收下订金,量好尺寸,送走客人。刘白英家的小闺女阿珠就跑进店里,围着?她撒娇:“小姑姑,晚上来?我家吃饭吗?娘亲今天烧羊肉。”
郁卿笑着?应了,阿珠高兴得手舞足蹈,赖在她店里不走,看着?她缝衣服。圆圆的小脑瓜,扎着?两个羊角辫,从上下左右各个方位冒出?来?。
到午后,郁卿取下灯笼,准备关店,身后又跟进来?一个客人。
她刚要请人明日再来?,扭过身,看见门口的胡人衣装的年轻郎君,不自觉撇了撇嘴:“我要关门了,出?去。”
来?人扶着?半掩的门扉,无奈笑出?声:“我还没说什么呢。”
郁卿不理他,摸着?阿珠脑袋,嘱咐她先回家,自己?等会儿就来?。
阿珠跨过门槛,仰起头威胁郎君:“我告诉你,小姑姑今天是我的,你少来?抢了!”
郎君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走进门,来?到郁卿身边,行礼道:“听说薛郎要上京赶考,卿妹可要与他同去?”
郁卿才不顺着?他回答,反唇相讥:“贺楼敬,你一个云游画师,消息还挺灵通。”
贺楼敬嬉皮笑脸道:“这不是为薛郎的学生家画过天王图么?他们说夫子夏天就要辞别书院了。”
郁卿坐在柜台前?,抬起眼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卿妹明知?故问。”贺楼敬眉眼含笑,弯起薄唇,小心翼翼抽出?一张画卷摊开,露出?画上缺了脸的观音:“这画倾注在下毕生心血,只愿此生能完工。”
郁卿见过这画许多?回,每一次都不禁被纸上观音抓住视线。
不同于时?下盘坐宝莲,端庄慈祥的菩萨。这画中观音身姿如惊鸿,立于阔海云间?,蕙带当风。莹莹微光映照她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若一个将乘风而去,却不舍世间?的少女,却兼具了悲悯的神性。
郁卿曾与易听雪去石城沙漠游玩,沙漠边有一巨湖,名为热海。那日天光晦暗,她站在无尽大泽边,看见水中自己?轮廓的倒影,遂明白为何贺楼敬非要画她脸不可。
实?在是太像了。
可他们平生素不相识。
贺楼敬说观音像的身姿轮廓,没有参考任何人,完全是多?年空想捏造而成,凝聚他一生中,所有对?美的极致造诣。
但他想象不出?观音的脸,他画了成堆草稿,都不够满意,遂背上行囊,离开家乡,四处云游,期待某天能妙手偶得之。
因此,二人在江都相见的那一刻,贺楼敬才如此孟浪,像个痴人。
郁卿听完差点翻白眼,谁家正经?郎君,大街上拉着?只见过一面的娘子,要请她去客栈里画像?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想被画下来?。”郁卿耐心威胁道,“你再死缠烂打,我让我家郎君把你撵出?去了。”
贺楼敬急切解释:“卿妹为何如此决绝,我又不敢夺人所爱。”
“不敢?”郁卿眯了眯眼,抄起剪刀,指着?他的脸,一步步逼近:“什么不敢?我看你想了很多?遍吧?”
贺楼敬跳起来?,叼着?笔双手举起,绕着?圈躲:“别别别冲动!我真不敢!人在世上还论迹不论心呢我什么都没做!别赶了我走我走。”
郁卿也就故意吓唬他,看他一副慌张模样,噗地笑出?声,将剪刀拍在柜上。
贺楼敬耳尖发烫,蓦地想起她已嫁作?他人妇,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哦。”
郁卿斜眼盯着?他离去。
晚上她和易听雪去刘家吃饭,阿珠还问起贺楼敬。郁卿顶着?一桌人好奇的目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