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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

江婉柔见陆奉杀气腾腾地去宽衣,嘟囔一声“宽衣而已,至于么”,她?如今万事不挂心,打?了个哈欠,躺下闭上眼眸。

原本只想眯一会儿,等陆奉回来再?跟他说会儿话。三爷是她?的小叔子?,别?的事好说,可?她?身为长嫂,总不好管到小叔子?房里去。

由?陆奉这?个兄长出面正好,强扭的瓜不甜,三爷才貌双全,仪表堂堂,何必做强人所难之事。

江婉柔高估了自己。

陆奉沐浴回来,只见江婉柔枕着胳膊侧躺着,脸颊泛红,唇瓣粉嫩,浓密的睫毛翕动,如同两把?小扇子?。

他沉静地走过去,把?她?的手臂抽出来,放在锦被里,起身吹灭蜡烛。

***

陆奉没有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后宅。

江婉柔没来得及把?三爷那档子?事告诉陆奉,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他卯时整理好行?装出门,那时候天空黑沉,不见一丝光亮。

翠珠辰时给江婉柔熬了一盅燕窝,让她?垫垫肚子?再?睡。她?推开门,看见窗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哎呦,我的好夫人,怎么不点灯呢?”

翠珠忙把?托盘放下,寻摸着火折子?把?蜡烛点上,又拿起衣桁上的披帛,搭在江婉柔的肩膀上。

翠珠絮絮叨叨:“虽说春将交夏,早晨还有寒气呢,您看那草上,全是露珠,夫人如今双身子?,万万不能受凉。”

江婉柔拢了拢柔软的披帛,低声道:“他走了。”

陆奉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久的远门,近来夫妻感情渐入佳境,他忽然这?么走了。

江婉柔曾想过,离别?之时,要说些?什?么。

是“君行?千里、妾心相随”的缠绵情谊?还是“此去与师谁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风”的殷切祝愿?他曾说她?“不学无术”,她?特意翻过府中的藏书?,找出几句有文采的诗句。

一句也没用上。

昨夜,两人如同每一个寻常的夜晚那样和衣而眠。卯时那会儿,陆奉起身,她?听?着窸窣的穿衣声,怔怔望着床侧的百子?千孙帷帐,喉咙里像塞了一块棉花,无从开口。

陆奉同样一言不发,他的靴子?很重,沉闷的脚步声靠近,她?慌忙闭上眼。她?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用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蹭她?的脸颊,或者抚摸她?的肚子?,他却只看了她?一会儿,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慌乱起身,打?开窗子?,在黑沉的夜色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他手里握着惯用的长刀,衣袂翻

飞,步履沉稳,整个人如山一般坚毅。

她?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在拐角处,他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左臂,微微摆动一下,不回头地往前走。

那一刻,江婉柔心里空空的,面上微凉,一摸,她?竟流泪了。

江婉柔很少哭,因为她?知道没用。父亲看不见她?哭,嫡母不会在意她?的眼泪,只有丽姨娘,她?哭,她?抱着她?一起流泪。

后来她?学乖了,眼泪这?种东西,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没有人疼的孩子?,是不配流泪的。

江婉柔默然拂去脸上的泪珠,她?这?辈子?,为姨娘的病哭过,在生淮翊时哭过,如今,竟为陆奉流了眼泪。

她?尤记得,初成婚时,她?吓得战战兢兢,连他的脸都不敢多瞧。

江婉柔想,或许他近来对她?太好了,也或许孕期的女子?,总爱多愁善感。

她?捧着肚子?继续回去睡,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江婉柔喃喃道:“也说不上喜欢,但习惯了,忽然没有了,怪难受的。”

“啊?夫人喜欢什?么?奴婢为您寻来。”

“老祖宗和大爷都交代过了,这?阖府上下,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夫人您!”

翠珠叽叽喳喳地把?窗子?关上,燕窝尚且温热,江婉柔喝了两口,放下。

她?问?道:“淮翊呢?”

翠珠道:“大公子?正在书?房念书?,您要想他了,奴婢叫大公子?来锦光院用早膳?”

“不必,早晨天冷,不值当他走一趟。”

江婉柔叹了口气,她?心里不得劲儿,闲着更爱胡思乱想。

得找点儿事做。

她?问?:“二?弟妹房里那位姑娘,如今在春晖堂如何,可?还安分?”

“啊,那位啊……”

翠珠圆圆的脸上显出一丝为难,她?瞧着江婉柔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夫人,奴婢说了,您可?别?生气。”

“哦?莫非有什?么变故?”

翠珠磕磕绊绊道:“奴婢按您的吩咐,把?话儿原封不动传给二?夫人,本以为这?事儿妥了,结果……结果今早奴婢一问?……”

“那姑娘没去春晖堂,去了……去了南边的小佛堂。”

江婉柔的脸色骤然大变。

第36章 夫人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南苑的小佛堂是府中禁忌,如?今鲜少有人?提及。那佛堂里住的不是旁人?,是江婉柔顶头的婆婆,赵老夫人?。

江婉柔对这个婆母,心中着实发怵。

赵老夫人?是跟着陆国公起?家的糟糠之妻,听说还上过战场,为?陆家生育三个儿子,陆府唯一的一位千金出自一个妾室,那妾曾是赵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她亲自做主给陆国公纳的妾。

这般人?物,江婉柔在刚嫁进来时,用尽心思奉承讨好,可?惜人?和人?的眼缘不同,老夫人?一直不喜欢她。

三个儿媳妇,晨昏定省,她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老夫人?从不给她一个好脸。

她嫁进来的名声尴尬,她认。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平日尽量避着老夫人?走。赵老夫人?性情刚硬,却不是个主动来磋磨人?的婆母,最初,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直到她怀孕。

旁人?家的婆婆纵然不喜欢儿媳,只要儿媳有孕,看在孙子的份儿上,也不会太过分?。她家刚好相反,最初婆母对她的态度是眼不见为?净的漠视,她一有孕,则是明晃晃的厌恶。

春寒料峭,让她挺着肚子站在外头立规矩。

婆婆“病了”,只要大?儿媳去侍奉汤药,跪在榻边伺候,一跪就?是一天。

夏日炎热,婆母心血来潮想吃烤板栗,一定要大?儿媳亲自去做,一会儿嫌生了一会儿嫌烫了,非得折腾她。

一日三餐,要怀孕长媳伺候才吃得香。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最后赵老夫人?被关小佛堂,是因为?江婉柔在她院中喝下的茶中有红花。陆国公大?怒,次日收拾出南苑的小佛堂,吩咐道?:“夫人?吃斋礼佛,闲事不得打扰。”

这是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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