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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遑论繁花般密匝的甜蜜,所有心动情动之刻,
“我要怎么放下这样一个人,始于怦然,而至迷恋,上瘾,依赖,到最后,”他依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怆然一笑,
“她好像成了我的一部分,嵌在身体神魂里。我从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这茫茫人世间全然陌生地遇见,然后相知相契、相守相护至此。没人告诉我有,我也没见过听说过,在她之前我思慕过别人,以为情爱之事,也就那样罢了。”
慕容峋本是来安慰人的。
做好了接苦水的准备,一席话结束,却莫名有种噎住之感。
他听懂了他说的,又不完全懂,因为他和竞庭歌不是。他们也携手蹚过暴风雨,走过了灿烂岁月,但或因君臣位置吧,也因情爱之题被确认得太迟——总之他们不是。
如果一开始便为恋人,像顾星朗和阮雪音一样,此刻他说的,这些可遇不可求的珍贵,自己和竞庭歌是否也能经历一遍呢?
慕容峋这般想,郁结遗憾了片刻,很快释然。大概还是不能。大概如每个人自有天分一般,人与人之间也讲天分。大概顾星朗和阮雪音就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分。
可有天分未必圆满。
自己与庭歌却已然圆满。
“既如此,反正她的招数你都了解,见招拆招,哪有不成的。”
顾星朗笑意仍存,却比哭还难看,“可她收招了。”
她不再拒绝或迂回,甚至不否认——不否认心里仍是他、种种做法仍为他。她不否认,却也不和他重续,他以为只要坚持便能回到的从前,她不给他。
方才在洞中,总算闹够了,她由他枕着她的腿,如从前一样,轻揉他太阳穴,而至头皮,又到肩颈。
他侧卧着,面向她,双臂环着她的腰。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那语气也同从前一样,久违的温柔。
顾星朗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间只凭本心答:“你回去就都好了。”
阮雪音轻一叹,依旧温柔,“利弊后果都晓得,还要折腾,不是犯浑是什么?多大的人了,要学会拿起放下、心无挂碍。”
不仅温柔,而且嗔怪。
顾星朗控不住鼻酸,和她在一起方觉处处委屈。多少年坐在君位上的隐忍皆融入这些委屈,只能对她一人诉,又可以不诉,只要她在,便能春风化雨。“我学不会。”
阮雪音掰他的脸,让他仰面,四目相对,“你是不想学,没去学。你要学,过了这关,你会所向披靡。这便是帝王道,你明知道。”
孤道。孤家寡人之道。
“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学会了。”他看着她低垂的眸,纤长的睫,那寒冰样的眸子里又有了水色,他伸手去抚,“你出现之后方知也可以不学,就丢了,然后再学不会了。”
阮雪音失笑,揉他眉心,“学吧。再学一次。以为过不去的事,终有一日会过去。会的。”
雪原至寂,浸着月光,幽暗的银蓝色,不似人间。
“将话说透说到底,果然比自欺或欺人更残忍。”
四年前就是死局,故以死法解;如今想起死回生,只会让麻烦一起生还——他的坚决是在撞南墙,是要将四年前没完成的头破血流完成。
人人明白,所以人人反对。而这几日他佯作没这回事,一心修好,所谓自欺;或者说即便如此他也打算撞破南墙,所谓欺人。
“那确实是的,所以有些话我从来不问,永不说破。”慕容峋道。
顾星朗对上官宴和竞庭歌的事所知不多。却也听懂他所指。
“可她非要说破,好让我放弃。”
“你放弃了么?”
“完全没有。休想。”
慕容峋哈哈大笑,拍他后背,非常用力以至于顾星朗晃了晃。“那还在这里忧郁个屁!”声也响,惹站得较近的几名戍卫侧目,他收敛,
“她还是对你用了一招,叫横竖不回去。你也只好用同样的一招,叫横竖都得回!咦,你本就用的这招啊,所以问题出在哪儿?”
顾星朗被他这么问也糊涂了。
“可能,”他尝试梳理,“可能因她表现得心如止水,哪怕回去,也不会,”
“也不会与你恩爱如昔?”
是吧。顾星朗默认。
“那她其实心如止水了么?”
顾星朗原是确定的,至少九分。却因连日挫败和今夜打击,被折损得只余五六分。“我不知道。”
慕容峋再次大笑,方圆几里皆起回声。“她心里装着你,便无论如何不会真如止水。现下平静,不过因你周全;一旦你有事,她会冲得比这些个精兵强将都快!”
这并不能安慰到顾星朗。
他伤怀的是她的态度和选择,害怕它们永远持续,如寒地的冰——更早时冷言冷语反而好些,温柔且坚决的“不”,才最诛心。
“行了!什么漂亮仗没打过,睡一觉起来又是好汉一条!以为你永不会受挫呢,也有这样患得患失时啊,雪音是真厉害。”
顾星朗懒理他趁火打劫。“你又成我这边的了?”
慕容峋一愣,复笑,“不是怪我帮阮仲?当给你赔罪了。”
顾星朗重望雪原。
“君位,社稷,太重了。已经欣然承重,更想留一分嘉赏给自己。我只要一分,不过分吧。”
这一分是阮雪音。他夙兴夜寐,筑江山以铜墙铁壁,如今为了唯一想要的嘉赏破一面南墙,算不得自私。
挡路者死。
“太不过分了。”慕容峋沉默片刻方回。当世最懂他这番话的恐怕只有他,尽管他在位的年头远比他少。“居其高,承其重,这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对那位置渴慕又排斥的缘由。”
顾星朗一直觉得他的为君野心没有十分。正如最初的自己。
“那为何还想回去。”
想回苍梧的话是当玩笑说的。
隔了数日被问回来,便不能再视作玩笑。
至少对方没把它当玩笑。
慕容峋稍忖,仍以玩笑态度答:“南边我住不惯。雨水太多,被褥不清爽,冬日阴冷,实在难捱。”
顾星朗转头看他。
慕容峋败下阵来。“不想家业毁在我手上;不想输给上官宴;不想她一生志向十年心血付诸东流。足够了么?”
情理兼备,且掷地有声。顾星朗笑起来,“足够了。”
慕容峋忽觉他大半夜颓唐不过是个陷阱,和阮雪音联手演的一出戏,只为引他吐真言。
也罢,此役同船,要想顺利渡河,是该剖心。
同一片银蓝之下,林子另一侧,十岁的阮雪音已跃然纸上。
那年竞庭歌随她赴天长节,头回进崟宫,也头回见阮仲,一段缘分伊始,两人都觉很值得绘。
衣着打扮也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