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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相府后一再收敛,此刻乍听这番诘问,竟是欣赏大过焦虑,“月儿是明白其中大道的。只因你是顾家女,是王朝的嫡公主,才有意避开那大道。”
他再次伸手,终于碰到她,试探着由广袖往下滑,轻握葇荑,
“今日之后,百姓们多少心中有数。国战未息,朝堂上不宜起争斗,便到此为止,直到君上归来,好吗?”
顾淳月从心到脑混沌成一片。这样严重的一件事,竟被他言语化解得理所应当,仿佛顾星朗回来,也不会认为这些话是大逆,仿佛所谓新政,真的可以商量。
怎么可能呢?
她没法与他对视,惶然去望满室书册,被纪平猛地拉进怀里,下意识便要挣。
“是我不好,月儿。”他扣着她不放,脸埋进她颈窝,“我该早些告诉你,就不会教你这样惊心担心。”
他在骗她。顾淳月心里想。早先主街上是迂回,此刻也是迂回,时机确实未至,所以他不能发起彻底的一击。他准备得多充分啊,朝中官员,至少四成已在他麾下了,剩下六成,她想都不敢想。
柴瞻闭门,与此有关么?
星朗和雪音,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在引什么蛇,多少蛇?
这般脑内急转,身体却没再抗拒,反抬起一只手半环夫君,轻声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纪平就着这姿势吻上她脖颈,“不敢有瞒长公主。”
若说先前那声长公主是臣服于她威压,此时这声,就很有些调情意味了。
淳月感受着他烙下来又缓缓移动的亲吻,感受着力道变重,渐渐加深,不知能怎么办,出于习惯扬起脖子,露出更多可供驰骋的天地,然后身子一轻,被他放在书案上。
纪齐和顾淳风在映岛没找着人,气急败坏又往主屋这头窜。
“父母亲走后他们就两头住,说映岛太靠里,不方便素日待客、料理府中大小事。”纪齐解释。
“那怎么不先去主屋?”
“这不是情形特殊,我想着谈话必然隐秘,那映岛自比主屋隐蔽。”
顾淳风无话可说,跟着他总算到了主屋外,两人窗下蹲好竖耳半天,连声蚊子响都没听见。
她瞪着他。
纪齐一咽唾沫,“还,还有书房。没错了,多半在书房。”
已经入夜,书房窗下很快又出现两道蹲伏的团影。
还是很静。淳风无声动嘴,神情已经非常不善。
不应该啊。还能去哪儿?纪齐不信邪,霍然站起来,小心翼翼扒开一条窗缝。
单眼瞄进去的刹那,整个人僵住。
顾淳风察觉不对,也站起来要往里瞄,引纪齐回神,赶忙合上那道缝。
怎么?她急得狠了,龇牙咧嘴险些出声。
不能看。纪齐十分严肃,脸胀通红,嘴动得相当夸张。
为何?
非礼勿视。
两人无声来回,顾淳风看了四遍才看懂“非礼勿视”四字,一时呆住。
然后他们听见了屋内动静。
很软,很媚,被刻意压着,只如雏鸟低吟。
纪齐一把拉了她走开,“非礼勿听。”
淳风被拉出一里路方觉不对,一停跺脚:“那你岂不是看见——”
我姐了?她说不出口。
“没有没有,你别胡说!”纪齐连摆手,“我哥在上面,挡着的!”
这话非常质朴。
也非常露骨。
顾淳风当即也脸红到脖子根,甩开他自己往前走,然后警醒:长姐这是中了美人计,被拿下了?
【1】出自《孟子·尽心章句下》
第八百五十四章 天命之陨
夜幕沉沉,两人听墙根不成,折腾了整日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纪齐吩咐备饭菜,与淳风就在自己房间狼吞虎咽。
吃饱了,各自擦脸,准备等书房那两位出来,又想去城里看看平乱的进展。
府门便在这时候突兀响起来,砰砰砰叩得人心颤。
他们忙奔出去,至花园碰上跌跌撞撞的家仆,“八百里急报!八百里急报!”
分明急促,却显喃喃,仿佛那急报内容烫嘴,不能说,说不出。
八百里急报多半是军报,北境大捷已入侵蔚南,南境僵持一时也出不了大变局,只能是新区。
顾淳风的脸瞬间煞白,纪齐也想到了,管不得尚在人前,赶紧揽住她。“快说!”
“新,新区全军覆没!沉疾、薛战两位主将不知所踪,或已阵亡!君,君上亦在场督战,遭遇暗袭身中数箭,已经,已经驾崩了!”
顾淳风在听到沉疾的名字时已觉黑夜如墨挡住了全部视线。
最后那句话反因此显得虚假、眩晕之际产生的幻觉,反不那么让人难受。
但她人已经往下倒了。
是日夜奔命、心力耗尽而终在这一刻油尽灯枯。
纪齐本就揽着她忙将人护进怀,只觉她眼泪决堤全涌进他心里。
那是拼尽所有努力仍不得善终的绝望,是无可奈何,按头认命。
“此时军报,未见是真。”他不想认命,二十年来他对自己的家族、对朝堂时局一无所知,如今终于有所察、终于明白必须有所察且逐渐摸到了方法,他要为家为国,哪怕只为她,撑住最后一点改变结局的希望。复去看家仆:
“谁来传的话?消息已经入宫了吧?”
“是,是!那位大人说先报进的皇宫,宁王殿下道长公主在相府,让赶紧过来禀!”
“他人呢?没请面见长公主?”
“是说要当面呈报!但小人得先通传呐!这光景,总不能随便领个铠甲将军进府门呐!他等不住,说还有急差要办,便托给了小人,让立时转达!”
没有疑点了。纪齐命家仆退下,抱着淳风站在春夜水边缓心神。“未见是真。君上何等人物,岂会荒唐地丢下国都在西边战场上牺牲。沉疾和薛战,更没那么容易死,说的是不知所踪,阵亡是猜测。淳风。”
他极温柔,从声音到语气。少年百炼钢碾转出这样的绕指柔,只为一人。
“是真的。”顾淳风终于听见了耳边安抚,讷然摇头,“竞庭歌用山河盘,连北境那样大的战场都能操纵。新区更近吧,有叛军,有蔚军,他们,一定是中招了。新区兵力原就吃紧,九哥才会亲自上阵,以定军心...沉疾和薛战,再是会排兵布阵,打仗这种事,本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加上兵马不够,怎样神勇都是败...”
她被巨大的悲恸吞噬,从北境归来一路反复撑起的信心全然崩塌,所思所想,尽在证明那道军报的可信。
纪齐不这么想,且拼命说服自己不要这么想。他将她拉离怀抱寸许,给她擦泪,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先将消息禀给长公主,然后进宫。还是你要歇会儿?到我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