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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脚步声响起,窸窣窣又是震响,两人回头,是阮雪音领着那十几个女孩子出得门来。

“你们先回槐府吧。告诉云玺,不用张罗本宫的膳食,照料好两位小殿下。”

二女点头,都觉阮雪音面色不佳,而她们的这位皇后殿下,鲜少人前露悲喜。

带来的护卫被分成两路,一路随护皇后,一路送两位小姐。

夕阳愈沉,夜色始倾,原本清宁的老城更见静谧,那草坡上墓碑便在这无边静谧中显出形状来。

是墓碑而非坟头,可见经手此事的人对逝者足够尊重。

阿月浑子四字赫然入眼,阮雪音觉得刺痛,又不知痛在何处,停在原地好半晌方能再迈步。

这姑娘生来被父母遗弃,性子孤僻,当初想自命名“独活”,是阮雪音说女孩子叫这样的名煞气,同她一页页翻药典,方择了“阿月浑子”。【1】

前年春送别时所有人都让老师早些回、记得带说过的那些美味糕点,唯她悄至她身边轻声:“老师一路平安。”【2】

夕光分明已黯,阮雪音却有些睁不开眼,蹲下将带来的糕点一样样摆碑前,长久静默。

身后十来个孩子比她更默,除了早先在小院中讲述阿月浑子染病至亡故的始末,一路行来,再无人张口。

寻常染病至亡故,这些孩子不会露出那种讳莫如深的神气。

整个慈安小院的气氛都与她走时不同。

她们不敢说。

因她一去不返再回已是两年后,因这茫茫宁安、故国新区,没有她们真能依靠的人。

她回来得太迟。

迟到不足叫她们放心。

而又终于还是会走,她们更无法将她当作依靠。

夜晚终至,车轱辘飞滚在黑漆漆城道,又换船过河。然后阮雪音单脚迈入府衙,灯火渐明,将她身上凤绣照得灿亮。

一院子值守之人,大气不敢出,薛战奉命已至,少顷脚步声再起,是接懿旨忙忙赶到的丛若谷。

“二位都是自己人。”阮雪音心绪不佳,开门见山,

“阿月浑子是怎么死的,本宫要听实话。”

月光格外清透,像混了水光。

丛若谷似水光中一抹倒影,许久方晃了晃,径直跪下:

“皇后恕罪。每呈奏章,皆论政事,医药堂中有孩子亡故,不在政务中。”

“本宫走时,明确托付丛卿,千万照看好这些姑娘。本宫以为,此话足够明确。”

意即虽不属政务,有关孩子们的事,尤其死生大事,他该向她禀,哪怕另起书信。

“臣失职。但皇后既已知晓,想必也知,事情发生在一月,正当新年,于情于理于规矩,臣都不能在当时报。二月圣谕至,殿下将赴宁安,臣想着——”

“本宫既至,当面禀报不迟。”

“是!却不想殿下今日便去了小院,臣原打算明日——”

“场面上始末,本宫已经听过了。”阮雪音情绪坏,那种带些迷茫又有所预感的愤怒叫她难得少耐心,“那姑娘今年该满十六,本宫离开时,并无病症。她们本在习医药,素日里打交道的也多为行家,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染病而不治身亡。你现在,原原本本说一遍。”

【1】586就计

【2】587曰归

第八百零七章 迷雾

医药堂的女孩子们说,阿月浑子的病来得蹊跷,起于十一月,然后闭门卧床,说会传染人,亦不接受任何探视。

此刻丛若谷所言与之大同小异,不过是多了医者也曾尽力、断不出病症、回天乏术之语。

“十一月皇后殿下生辰,临近岁末君上要犒赏三军,宫中很快将迎照岁,此皆是臣未及时禀报的缘故。当时未报,又指望医者能治愈,便拖到了一月…”

许多事情原没有那么多因由。

太过强调因由,反像掩饰。

“医者人呢?”阮雪音声冷如寒月。

丛若谷稍怔,“殿下要此刻传唤?”

“传。”

付老是彼时参与授课的各路医者中最年长的,亦是宁安名医,在此城救死扶伤多年,颇具德行声望。换句话说,两年之前他还是崟国人。

阮雪音在等待的时间里勉力平复情绪,只用脑不用心方收起一脸沉郁,至付老到时,眉眼皆松开许多。

她波澜无惊从第一次问诊开始,详询症状,再问对策,无具细从十一月一直问到阿月浑子身故之前。

“方子可都还在?”

“回殿下,前几回合因了解不全,拟出的办法亦不对症,便没着意保存,一来二去,已是找不到了。十二月到一月间的方子,都还在,殿下若须垂看,小人这便——”

“烦请薛大人依付老所说,着人去取。”阮雪音径直向薛战。

兵士手捧装着药方的竹匣回来时已近子夜。

刚到此城第一日,阮雪音不欲闹出大动静,只说要瞧瞧这些记录,如有疑问,再行问询;且既是不治之症,能以此为据继续摸索出治策来,也是好事一桩。

三人遵懿旨告退,阮雪音叫住薛战。

“大人可知,本宫今夜为何请你到场?”

薛战沉吟,拱手答:“皇后殿下信任。”

“丛若谷原非祁臣。这宁安府衙内,一半原非祁臣。而祁臣之中,华斌等人皆不及薛大人。你是真正主君亲信。”

“是。”

“那么从若谷和付老隐瞒了什么,薛大人作为君王眼与耳,此刻便说与本宫罢。”

“回殿下,臣常在军中——”

“这些姑娘除却听课习医,年长些的例如阿月浑子,当初是要前往照料伤员的。薛大人为新区兵马指挥,不可能对她们的状况全不知情。”

门外树影在地上悠游,看久了,也不知是风推叶游,还是月光在游。

“臣的所知,”半晌薛战答,“确实不如他们二位。许多始末都是今晚初闻。”

招募女子照料伤员,当初是她的主张。

因预见到一些可能的麻烦,她于推行此策之初便制定了相关法度。

故而此番阿月浑子近乎离奇地出事,她愤怒不止因人命,也因心中关于其后缘故的猜想。

事以至此,她反而希望,那姑娘真只是死于一场怪病。

“彼时所定法度,一直在严格执行吧。”

薛战似僵了僵,然后郑重点头:“不敢有怠。”

丑时。

阮雪音回到槐府,树影密匝,串串白花垂落枝叶间,释放出独属于春夜的幽香。

但月光那样惨白。她心想。

往西廊下推门入,室内只余一盏豆灯,云玺打盹在榻边,宽大床榻上两个孩子并躺,都呼呼睡得香甜。

“殿下回来了。”夜里守孩子,云玺尤睡得浅,立时睁眼迎上来。

“你歇着吧,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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