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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开些回避,低头重喝汤,“还有,约法时说过,始终为君臣,平常时候,还请君上勿动手脚。”
慕容峋回眸望一眼两人身后狼藉。
琴阁里无枕无被子,各色软垫绫罗却不少,方才都被动用过,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会儿还不是平常时候。”遂低声。
竞庭歌手一滞,不知能怎么驳,门外起动静,是又有膳食要呈送。
鸡汤就是慕容峋亲自去门口端的,因室内景象太惹遐思,竞庭歌不愿外人进来。
便见他再起身,又来回三趟方将三个大托盘内碗碟摆满琴桌——摆不下,还有四五碟放地上。
两人沉默吃了会儿。
都有些狼吞虎咽,因冬冷也因体力耗费。
又几筷子红焖羔羊肉里的软烂萝卜下肚,竞庭歌搁箸,清水涮口毕,正身坐直道:
“方才说想谏两件事,总归此刻无事,还请君上容庭歌禀明。”
她从前较放肆,私下里其实不会这么讲君臣礼。一年时间,两人终归都有改变,慕容峋没觉不惯,挑着碗中杂蔬烩面块点头:
“你说。”
“科考之制虽设已逾两朝,一直未得稳定推行。三年一回原就少,再此回有下回无的,也就等同废制了。”
“朝中各部职能稳定、各职人员亦定时,本无须那么多储备,且——”
“且年年有来自各世家、要员们的恩荫和举荐,寒门本少路径,便考中了,没多少位置给他们,有用的位置就更难给。”
“不是还有恩科?”
“君上在位五年,开过几次恩科?”
一次。最后还没取几人。
慕容峋亦搁箸。“是受了顾星朗与祁国各世家博弈的引发?”
竞庭歌正色,“世袭恩荫之法弊端极大,且不说各家族势力会渐难控,人才方面亦会因此局限最后一朝不如一朝,坏的还是朝堂与社稷。这些都是经年在论的,君上从前也都认可。”
“嗯。”慕容峋许久应声,“三年一轮,今年秋天正该有一次。”
“改春时可否?”
“为何这么急?”
“臣记得上回合秋试,朝中要员们就意兴阑珊。此番君上要提早,难说不会起一番争执,便先提出来,春秋何如,定夺另说。”
慕容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要考虑的意思。“第二件呢?”
“霍衍领兵归来,整肃得差不多了会回扶峰城家中几日吧?记得君上总有类似恩典。这次,能否容臣同往?”
“你一个女子,不方便,也缺由头。”他饮茶清口回绝得快。
“那君上想去扶峰城看看么?”
竞庭歌出门时北风已弱。
但夜间不比白日,裹着斗篷仍瑟瑟,她又紧拢了拢,放眼见下头夜色里一排的灯,皆由宫人们提着,是在等候今上。
便蓦然想起那年同慕容峋定夺和崟国的联姻,就在这繁音阁外高台上,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结论,然后他先走,就是这样一排举着灯的宫人候下头,灯色随夜月色渐远。
今日是她先走。
慕容峋本要一起,竞庭歌执意避嫌,纵使此地无银。
“属下护送先生下去。”霍启道。
绣峦仍候陡梯下,原地跺脚该冻坏了。奉漪竟也在,手里抱个大氅,应是怕她入夜挨冻。
“不必。君上怕也要动身了。噢,白天就想说,大人有官职在身而庭歌没有,当不起你一声属下。”
霍启颔首,“先生若愿,决计当得起属下这声称,从来便是。君上所愿,亦为臣愿。”
第七百四十二章 女鉴
二月中,寒气稍褪,春意初显,佩夫人出月归霁都,淳风殿下相陪。
“孩子生在冬天,本姑姑送那厚绒肚兜正好用。今日穿着么?”便是阮雪音初孕那阵她送的,阿姌缝制,黄赤老虎周围“五毒”环绕,所谓以毒攻毒,辟邪保平安。【1】
朝朝就在车内,因马行车颠,一直由云玺抱着。“昨日刚换下来。”阮雪音便望孩子睡颜,拢不住微笑,“最常穿就是你那件。”
“为怕过一阵就要穿不了,但凡换下来奴婢便紧着洗紧着烘,直愿小殿下能多穿几回呢!”云玺笑补充。
“那倒就不必。”淳风摆手,“弄得这么拮据,叫九哥以为朝朝用度不丰,平白牵连底下人!”
都说爹爹宠女儿无度,朝朝刚满月,已叫秋水长天一众宫人看傻了眼。顾星朗是一月下旬动身回的霁都,动身前在夕岭十余日,可谓“娃不离手”——除却女儿睡觉、吃奶时,举凡需要抱,淳风云玺皆排不上号,哪刻都是他。
–你们这些姑娘家,弱不禁风的,怀抱不厚也不暖,朝朝还是在朕这里最踏实。国君如是说。
他也确实越抱越好,孩子在爹爹那里确实格外不闹,再兼两人长得像——婴童一天一个样,越看越像,有时淳风凑过去瞧,冷不防便机灵:
“这也太像了!”又啧啧,“可算看着了九哥婴孩时模样。”
一屋子人皆被此言逗得哈哈笑。
“不是说回了宫就要补满月宴?鸣銮殿已修葺妥当,怕是会安排在那里罢。”已能遥望得霁都城门,淳风撩一隙车窗帘看。
鸣銮殿火药是桩待查悬案,首当其冲该审拥王。
应该问过了吧。整个十二月顾星朗都在料理后续,许多个晚上不回折雪殿,回来也不提前朝事。
而拥王和宁王如今都居镇国寺。
他们在霁都是有府邸的,原不用住地方要员入国都时下榻之所。【2】
然宁王曾在边境死谏伐白,军中和朝中都知道,今日境遇也便能被轻易追溯缘故;至于与信王谋逆有关否,仅凭现下的发落,尚难定论,有些事情也只顾家人知道。
拥王这般景况就很值得玩味了。照理他有功,极少数人那夜在鸣銮殿玉阶下亲耳听君上说,要嘉赏。
却是嘉赏去镇国寺吃斋念佛。
长公主与镇国寺住持一向交好,据说此期间前往探视过。
所有这些都是淳风嘱阿忆打听,在夕岭有句没句告诉的阮雪音。阮雪音原不想听,真听她讲起来,又忍不住心内辨析。
以至于这可能设在鸣銮殿的满月宴亦叫人心存芥蒂。“也许吧。”阮雪音随口答。最好不要。
“说起来竞庭歌此番归蔚,仍住宫里?”
阮雪音不意淳风还关心她的事,“之前说过这次回去想搬出宫。就不知蔚君答不答应。”
“我是瞧着朝朝才想起来,去夏苍梧那边,不是依蔚宫传统,皇后初有喜昭告了天下嘛。”淳风凑近低嗓,“她原本同你是一个处境吧,独占君心那种。如今蔚后都要生孩子了,同一方天地里呆着,岂不别扭?但话又说回来,她不喜欢蔚君吧?喜欢上官宴吧?两人不都有阿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