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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些。”
长夜火光盛,愈黑而愈盛,筵席间接连有人出,或跪或行或狼狈或磊落,认错的,自清的,写罪状的和以死言忠的。
尚无命殒,各色声响此起彼伏却如罗刹叩门迫人人自危。
亥时过半了。
响动渐消停,座席尽空,乌泱泱满地人头伏比朝会声势更壮。
“老师。”顾星朗道。
纪桓与温斐等在一排,仿佛与后头闹戏无关,也便无须加入剖白。
纪晚苓赫然仰头看他。
纪平出席快步至纪桓身侧站定。
“臣在。”纪桓恭声应。
“你还没说。”
既可理解为疑,也可理解为场面上持公允——
王侯将相皆在此述清浊,相国若免,说不过去。
“纪氏一门,自大祁开国便居霁都。”只听纪桓开口,君子坦荡荡,“田产地契皆有积累,主要在国都周边,祁北少许。不曾与禁军勾连,纪齐去岁方入禁军营,一心追随薛战大人。”
薛敞亦在乌泱泱跪伏的人头间,已经自澄过清白:百年将门尽忠为主,从不曾生异心;薛战接管祁西兵马、镇守宁安至今,亦不曾行差踏错分毫。
最后一项,身为长官的佩夫人可为证。薛敞如是说。
阮雪音也便开口证,格外毋庸置疑。
故纪桓此时提薛战,更为忠义加码。纪齐闻声动,至纪平身侧立定,中气十足重复一遍拳拳之心。
“父亲年迈,家中产业经营一向是臣在经手。”纪平道,“虽不称罪,臣愿以纸笔悉数写来,以便君上查阅;相关事务长公主时有过目,但凭君上问询。”
顾淳月遂起身,站到纪桓另一侧。
“证忠义不是抄家,没有就没有,产业种种,无谓写给朕看。”顾星朗端坐龙案后,似酒醒,又似根本没醉过,“顾氏立祁近百年,对世家、在座诸位的要求,从来不过本分二字。该是你们的,皇室不曾掠夺;同理,该是皇室的,你们也不该觊觎更不该伸手。”
“臣知罪!”
满地长声,呜呼哀哉。
“太祖破宇文称君,今日诸位的先辈一半以上帮过忙,剩下的,尽皆臣服方保全、延续且壮大了家族荣耀。国之为国,只容一君,对内才有稳固,对外才有强盛。朕不是不许你们存大志。”他站起来,
“昔太祖得拥立,凭实力;今诸位怀大志要争,自可拿出实力来争。即便到了此刻,若有豪杰存奇谋,能破局反将朕的军,朕心服口服,只能让贤。四哥你也是一样。但若没有,”
他停了半瞬,
“大祁的前程便依然在朕手里。你们所有人的前程,也在朕手里。统一,由朕来谋,朕来运筹朕来领;规则,女人,朕定得起就担得住,国未损,大业未受阻,你们这些未雨绸缪便都是狗屁,替野心找的说辞!”
正安门内“知罪”声轰然如雷鸣。
“是否合乎传统,是否守了默契,诸如此类的话,朕以后不想再听到。”
乌泱泱一地称是。
“特权、恩荫、各项照拂,不会自此削减,名门望族依旧是名门望族,只是陈过罪状者,今夜之后,都要举族搬迁了。”
乌泱泱一地谢隆恩。
“此夜无眠,”他闭眼一瞬,“委屈诸位殿前静候,直至天明。”
自为试各地兵马。
顾星朗其人审慎,哪怕逼出来满地罪状——
真伪如何,还须两头合断。谋局如此,将所有状况探到最底方不费一场干戈。从崔义开始,那些响当当的名姓殿前伏诛的消息便被接连传出宫门,以顾星朗有意试探的速度,至天明,必将传得举国皆知。
到此为止了么?
阮雪音下意识瞥竞庭歌。
第六百五十二章 相倚
顾星朗说完这句离了席。
留有罪无罪的所有人殿前静候至天明的意思。
阮雪音不确定该跟还是继续坐着,正在迟疑,纪晚苓快步拾级上。
她尾随顾星朗往后去,显然有话说,阮雪音也便没动。
“终归她最放肆,觉得无论如何九哥不会问她的不是。”顾淳风气声,“嫂嫂你就该学着。她去你也去。”
这般说,轻推搡。
阮雪音没动。
某程度讲纪晚苓也被顾星朗用作了棋子。
从她入麓州到亲历其中深水到方才声势浩荡的问罪。
她自有许多委屈,或也有许多回来没交待而过了方才终可以交待的细节,或关涉纪氏安危,还关涉竞庭歌安危。
举众不敢动,她却冒进于此刻找顾星朗必出于不止一层考虑。有些他关心,有些自己关心。
所以不必去,很可能顾星朗也在等她。
纪晚苓追到圣驾时尚未入御花园。
两人都一身华服,沉默行在宫道上气势逼人。涤砚越走越慢终与蘅儿会合,前面一白一碧踏上御花园的鹅卵石径时周遭只剩灯火。
“所有这些,我在麓州时就知道。竞庭歌在,我也知道。临行前的下午信王府偏厅关门对峙,她们要杀竞庭歌,我阻的。”
纪晚苓开口,语气极难分辨。熟识地闲话,郑重地禀报,都有,又都不是。
“如果你此时在罪己,那么称谓不对;如果只是闲聊,太板正,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纪晚苓骤停。
后面涤砚蘅儿领衔的宫人队伍也停。
灯火明夏夜,纪晚苓潋滟的杏眸不可置信看进顾星朗眼睛,“只因时过情迁,你我如今要这么说话了?你安排我出宫,巡城授课,最后至麓州见证这场牵一发动全身的戏码,甚至借此试我们家,所有这些,我都接受,理解你为君苦衷。方才殿前我没出列指证,此刻也来对你剖陈了,你还要我怎样?”
顾星朗其实很平静。
方才的话也很平静。
他不确定是否因殿前发作而周身带了余火,稍缓神色,“情从未曾迁。少时谊一直在,我明白告诉过你。但情谊归情谊,本分归本分。你刚说的,除了要杀竞庭歌这桩我不知道,其他的,你写给你父亲的,他都进宫禀过了。他比你更知道何为本分。”
“所以方才,我该站出来为人证。却没有,叫你失望。”
“为什么没站出来。”今日棋局他有一万种方法完成,本不在乎纪晚苓开口与否。但话至此,他想知道。
纪晚苓咬唇。
“怕万一牵扯你们家,万一你们家也有问题,毕竟温斐也书信了你父亲,此其一;不想在祁臣面前暴露竞庭歌,此其二。”
纪晚苓不言。
“晚苓,”顾星朗语中有叹,“这就是我方才问你,闲聊还是罪己的原因。跟你我如何对话,情谊几何都没关系。是立场。你关心的是家族存亡,我关心的是社稷安危。在殿前你很明白选了,可能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