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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头一转,“顾老师,您看这件事情怎么区处? ”

此话问出来,墨守成规的老师都看起顾微庭的笑话来。

他们不喜什么留洋归来,主张西式教育的人,西化东渐,新教育兴起后,儒学教育、旧教育走向式微,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涵濡在西式教育的人,外表是读书人的样子,但孩气还藏在眼睛里,又不受约束,年纪不大倒会装出架子,大多不谦虚谨慎,节操堕落,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就是呵外国人的卵脬,啧啧,断不能与之结纳掉了自己的身份。

庚齿稍大的老师,带着瓜皮小帽,着一领古板色的长袍、竹根青宁绸马甲,端端正正地坐着,脚下露出一点油亮的鞋头,他们或是双手捧着一根二尺长的水烟袋吃,或是拿着白瓷杯饮茶,吃一口,呷一口,便溜一眼顾微庭。

溜人时眼角的褶子历历加深,他们的心思活络得点燃的火煤子一样,外表和却还装得镇静。

火煤子都吃了几根了,顾微庭还不动声色地坐在哪儿,他穿着中式色彩的绸袍,跟着他们一块吃烟,看笑话的人顿时觉得无趣了。

顾微庭嘴巴浅浅动,吃的是西洋烟,喷吐云雾不浓不稀,指尖点在木桌上,耳边似乎放着一曲悠扬的西乐,指头不停点动,发出“叩叩”声。

顾微庭吃完半只烟,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个老师,遇到比自己庚齿大的,点头作礼,最后为甄钰缓颊:“那不是考试的卷子,练习题而已,也是我让她来拿的,我常常要她来办公室帮我拿东西。”

烟灰落在袍上,顾微庭轻轻掸去。眼尖的人瞧见他指上有一圈牙痕,不便多问,满腹猜疑牙痕是谁留下的。

顾微庭一席话惹得众人喧哗:“徐老师且说了,甄同学已承认窃题,顾老师怎么还睁眼说瞎话?”

何之钧坐在不受烟雾打扰的角落里,开口:“她亦是我的学生,蛮皮了些,但她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角落里的人一开口,大家把目光转过去,呵,又是一个留洋的老师,纷纷鄙夷。顾微庭亦看过去,他与何之钧相顾无言,忽然就笑了,揭起长袍前幅试手,耐着性子道:“据我了解,我们公学里从未开除过学生,无凭无据,贸然开除学生,引来一场官司又鼓动一场风潮的事不乏先例,只怕到时候风潮、官司来了,为了自身的名誉,无人站出来收场啊。各位都是吃白墨饭的,却好不达时务。”

句句在理,这种时代,学校里开除学生是万万不可行的,“开除”这两个字它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当中有个发辫散开的老师,说:“怎就无凭无据?徐先生亲眼瞧见了。”

“但我说没有呢。” 顾微庭和颜色而按声道。

顾微庭态度如此,嘴中的茶与烟哪里咽得下喉,众人眼睛全盯着顾微庭,拔高声音,指责他在助长歪风邪气,不能为人师。

孟关山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待这件事情,眼看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偏过头,低低开口,对顾微庭道:“在此之前,甄钰来与我认错,道自己确实要窃题,且她认了你俩之间的私事,她愿意主动退学,愿意被挂牌。”

声音太低,有些字音听不清,顾微庭听后,气息陡然急促,灵魂僵透了一般,眼睛都红了:“他算得上是我半个学生,我不允许。”

“她说她不愿意害了顾老师,她留在公学,只会造出些不好的新闻。”孟关山转述甄钰的话。

她才不会为别人着想,这么做是在逼他退一步,顾微庭气得握起拳头:“谎言。”

孟关山叹着气,说:“甄钰写了申请书,要我签名,我知她不是那般人,或许有苦衷,所以我签了名,但我与她说叁天之内若是后悔了,还是可以回来公学里。”

妓女与嫖客 ,我突然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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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日过去,甄钰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那日交了申请书离开公学以后连面都不露,公学便就挂了牌。甄钰被开除的消耗不胫而走,陶呦呦触动心事,不住大哭。哭到极点,心疾复发,当场昏过去,被匆匆送进医院。

顾微庭魂不守舍,几次去蓝桥等人。蓝桥却闭门不迎客,直到公学的考试结束,假期到来的那刻,蓝桥的门才开了条拇指大的缝隙,蓝桥的风光影影绰绰漏出来,蓝桥的俏音一点点透出来。

顾微庭揎门而入,甄钰与花梅娘姨坐在天井下,双膝夹着一个陶制的红钵,脚边放着一碗去皮的炸花生、一碗黑白的芝麻、一碗洗净的山苍子,她的手里握着一个半米长的同色擂棍,细白的手腕一动,和玉兔捣药一样,在钵里擂茶叶。

花梅手把手教她如何动作:“棍子拿斜一些,擂棍不要直直向下哦,这样手又酸又累。”

甄钰见顾微庭到来,若无其事地扬起小脸,笑问:“顾老师要不要试一下潮汕地区的擂茶?”

顾微庭没有回话,甄钰耸耸肩膀,不在乎他的冷漠反应,继续做手上的事情,偶尔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往上溜一下,偷眼看顾微庭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

啧,一路走过来,竟不染一点尘埃。

她一头秀发未扎,刘海往两边梳,雨打桃花似的脸蛋全不遮挡,两鬓有几根毛茸茸的头发炸了起来,她上身穿得朴素,单着一件无花纹的绸里衫,领口微开,露出里边兜乳儿的西洋胸罩,腰下穿得鲜艳,一条绿缎地马面裙,配双浅蓝缎地的鞋。

花梅穿一身粉,粉缎地短衫,粉缎地薄裙,人蹲着,看不见脚下穿了什么鞋。

花梅见有客来,红潮上颊,顾微庭穿一件弗肯红洋绉单长衫,肩一件青黛茜纱马褂,两样颜色在他身上配搭得匀衬,再看他身高八尺腰板儿直,肩膀宽而阔,脸蛋白又冷,天赐的五官格外分明,瞧那眉毛无黛而黑,脸上虽架着一副眼镜,但颇有璧人之目,眼珠子比水潭清,鼻子挺如玉峰,微翘鼻头下的唇漏大小恰好,似能镶颗珍珠,两片薄唇紧紧抿着。

觑面之间,花梅惊喜交集,她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客人,忽觉有些羞涩,背脸低头,摸着黑油油的鬓发,识色离开:“大姑娘,娘姨先去炒米了。” 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偌大的天井,只有顾微庭和甄钰两人。不对,深井边还有一只露出白肚皮,呼呼酣睡的猫儿。

钵中的茶叶、谷物已擂成浆糊状,不需再擂了。

甄钰停止动作,长时间拿着棍子,手心里出了汗,她在裙子上擦去,拢紧松开的领口,道:“这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呢,顾老师,你什么时候离开上海?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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