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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半蹲着凑近他:“……那馒头我还没吃呢。”

一六七说得很小声,生怕吵醒了别人。

他刚刚好就蹲在外头有一线光透进来的地方,宗锦就看着他在怀里掏了掏,被揣得跟一团破布似的馒头拿出来,在那一线光里依稀能看到些灰尘。这馒头宗锦见过,中午的时候一六七就拿了这块馒头问他要不要吃。还是他不小心将馒头打落了,才沾上这些灰。

一六七似乎也知道沾了灰的馒头叫人没食欲,连忙自己拍了拍:“我拍过好几次了,可以吃的……要不然把外面那层撕掉,里面能吃……”

就是一瞬的事,宗锦忽地就饿了。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胃在火烧,眼前若是有一头牛,他直接追着牛啃。

宗锦倏地从一六七手里抢过馒头,哪管什么灰尘不灰尘的,就这么塞进了嘴里。一六七先是一惊,回过神再惊喜地呼了口气,接着道:“你慢慢吃,要噎住的……”

宗锦垂着眼,咀嚼着胀满他嘴的馒头,不知是因为饿得太久,还是因为这馒头太干太涩口,他怎么也咽不下去,压也压不住地干呕。可他就是不吐,就是要嚼,哪怕眼泪都被逼得溢出来了,他仍是不松口,像是在跟这半个馒头较劲儿似的,一定要吃下去。

一六七瞧他的样子,连忙转身去了一旁的桌子上,拿豁了口的碗舀缸里的水。

“你喝水……”

宗锦一边嚼一边看向他,迟疑了片刻才接下水,一口灌进去,硬是把馒头给咽了:“……呼,呼……”

“还喝吗,我再去倒!”

第二碗水又急急忙忙地送来,宗锦喝了大半碗,再盯着一六七的脸细看片刻。一六七还有些慌,小声问:“不够的话我也没了,我只留了半个……”

“不是,”宗锦拍了拍他身旁,“你坐着说。”

一六七有些惊喜——虽说四二八已经来了三日了,但他说的话,四二八从来没搭理过——他连忙在宗锦身边坐下,好奇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讨厌别人跟你说话呢……”

“前几日没精神,不想说话而已。”

宗锦倒是真被那半个馒头吃饿了,但现在也不可能再找出什么东西来吃,他只能将水喝完,勉强饱腹。

说完水他再接着说:“你为何要留半个馒头给我?”

一六七挠挠头:“就是……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我就留半个馒头……”

“我是说,为什么给我……”

一六七歪着脑袋想了片刻:“也没什么原因吧,不就是……就是看你,都不怎么吃……”

——也是,哪有什么理由。

这世上有好人,无须理由;这世上也有恶人,同样无须理由。

宗锦自嘲地勾了勾唇,换了个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他们都叫我小石头。”一六七说,“不过管事的就叫一六七,我都听习惯了。”

“你被关在这儿多久了?”

“三年多了,我十一岁就来这儿了。”

“怎么来的这儿?”

他随意地问起来,却没想到这话仿佛戳中了小石头的心事般,问得小孩垂下头去。宗锦也不恼——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他好像脾气都好了分——就等着他回话。

片刻后小石头才说:“我爹爹是贱籍,所以我也是贱籍。”

“嗯?”宗锦不解。

但接下来回话的并非是小石头,而是粗犷低沉的老头:“小石头他娘被他爹骗了,生了小石头都不知道他爹是贱籍;后来东窗事发,他娘告发了。”

“……”

“他爹死了,他被送到这儿来了。”说话的是三一那个老头,语气还是那么的差,“半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说什么说,石头你还不去睡觉!”

愈加严

石头却不肯,好像是跟宗锦特别有眼缘似的:“……我们再说一会儿,小声再说一会儿……”

三一冷哼了声,宗锦就听见窸窸窣窣的下床声。像是被他二人搅扰了睡眠,三一直接出了石窟,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小石头继续跟宗锦说:“你别不吃饭啊,到时候干活没力气,想吃都吃不到了。哦对,还有这个。”

小石头从又在怀里摸了一阵,摸出来个小小的药盒:“这个给你。”

宗锦接下来,揭开盖闻了闻:“这是什么?”

“药膏,上个月我找管事求来的,”小石头一边说,一边卷起裤腿,“干活的时候受伤了,好不容易才要到这个药……”

他瘦弱干瘪的小腿上,有三寸长的伤,已经褪掉了痂,留下凸起的新肉。

“给我这个干什么。”宗锦又问。

小石头怯懦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就是脸上那个……没好嘛,擦擦药好得快。”

这话就像一根箭矢,直插心脏。

宗锦心沉了沉,捏着药盒没有说话。

“……没关系的,很多人都有的……”小石头说。

“是吗,很多人都有吗。”宗锦喃喃地重复。

若不是被骤然提起,他几乎忘了脸上被烙铁留了字。他自己的脸如今是什么模样,他也不清楚;采石场里自然不会有镜子,他也不会特意去水缸里看自己狼狈的倒映。那处其实一直在痛,被汗浸到会痛,睡觉时侧身压到也会痛。然而人最会自欺欺人,他不愿意去想,竟也能装得好像从未发生过。

如今小石头的药,正赤裸裸地提醒着他。

——没什么会比脸上刺字“贱”,更能羞辱人了吧。

还有很多人有,这意思便是在东廷,不听话的贱籍、犯了事的贱籍,要么死,要么刺字后送到这鬼地方来,终日做着苦工,没有任何盼头的活着。

宗锦垂着眸,良久后才说:“你帮我擦药好了,我自己擦不到。”

“好啊。”小石头应声,拿过药膏小心地替他上药。

痛在所难免,小石头也不是什么会照顾人的;颌骨处阵阵刺痛着,宗锦低声地问:“你不想出去吗?”

小石头憨笑:“想,想出去,想回家找我娘。”

“你娘还要你吗?”

“要啊,我给我娘写信的。”小石头说,“管事里有个人很好的,就是你好好跟他说,他就帮你送信。我每十天给我娘写一封信,我娘都收到了,说等我回家呢。”

“你认得字吗?”

“不认得啊,但是刘管事认得,他给我写,还帮我送,我娘回的信他还给我念。”

小石头替他上了药,再与他说了一阵,终于犯困了。等着小石头睡着,三一那老头也没回来;宗锦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便替小石头拉了拉褥子,自己则起身再去舀了点水喝。

可以写信,也就是能递话出去。

但若是他要把信递去赫连府,恐怕信是出不去的。

他细想了片刻,被外面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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