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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急急忙忙跟上其他人,不消片刻便过了延和殿的转角。
此时不管是这些对家的走狗们也好,还是那些身姿妖娆的舞姬也罢,宗锦根本无暇搭理。
他身上种种的不适,断然不是因酒而来;那白色的粉末确实是毒,但并非见血封喉的毒,倒是像什么慢性毒药,眼下正在他身体里发作,四处流窜。
头一个从延和殿离开的诸侯,是皇甫淳。
面前那个侍从急匆匆地朝延和殿的正门走,引得宗锦不由地看过去。他先是瞥见皇甫淳那身厚实的风毛大衣,不消片刻脑子的昏沉难受又迫使他垂眸。
——赫连恒也该出来了吧?
——赶紧出来赶紧走,找个大夫看看,他说不定还有救……
宗锦心是这么想,可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头往下一栽,整个人便不受控地晃了晃,好像随时会摔倒。即便如此,他依然硬撑着,身边那几个侍从都迎到了门口,纷纷跟上自己的主子;唯有他虚倚着身后朱红的门,呼吸间胸口起伏地异常厉害。
这到底是什么毒,能叫人这样难受。
仿佛有山洪海啸在他身体里作妖,随时都要撕开躯壳喷薄而出。
可又不是不能忍受。
或者说,正是因为强撑也能撑住,这毒发作得才叫人尤为煎熬。兴许下毒之人早就算计好了,在朝见时毒杀赫连恒,只会叫千代皇室不得不严令搜查;倘若是慢性毒药,那便能在众人分开后发作,到时赫连恒怎么死都和他们座下诸人扯不上关系。
宗锦极力稳住思绪,手却不停使唤地再度扯开领口,就拽着领子来回地扇风,好让自己能凉快些。
在些许嘈杂中,忽地有人影完全遮住了他眼前的天光。
几乎同一时刻,有谁捉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带着凉意,贴上他滚烫的皮肤,瞬时像是块冰,某种难以言喻地愉悦渗进肌肤里,顺着血液流进四肢百骸。
这样的感受,宗锦从未有过。
别说是宗锦,尉迟岚也从未有过。
他完全不想挣开那只手,只有些迟钝地,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在赫连恒狭长深邃的眼里,他依稀可捕捉到些焦急。
未等宗锦开口说什么,男人先道:“……你怎么样?”
“我……”
宗锦才出声,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算不上粗犷的,平日里却因为口吻嚣张,听起来没有些微柔弱之感。可方才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的话,气弱无力不说,还有些发抖。这声音实在让他接受不了,一时间话便卡在了喉咙口,伴随着灼烫的呼吸愈发叫他难受。
“酒里有毒,是不是?”男人压低了声音,问询说得像训斥,“现在如何,能走么?”
宗锦点了点头,好半晌才道:“……暂时没大碍……你怎么样,他们是不是还有些阴招损招?”
赫连恒正想与他说,又察觉到刚离开延和殿的氏族们并未走远,皇甫淳和白鹿弘的眼睛都落在他二人身上。他只能松开手,压着心头怒气,再道:“能走便跟我走,暂时出不了宫,午后还有祭礼……我会想办法。”
宗锦也不知他所说的“想办法”是想什么办法,他只能再点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状地跟在赫连恒身后。
他倒不是站不住,只是感觉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男人的手已然松开,冰凉的触感仍残留在他手腕上,挥之不去。他的脑子都开始失控,只想让赫连恒再多捉着他一阵,最好等他身上这诡异的燥热消失后再离开。
他二人一前一后,在宦官的带领下,走过皇甫淳那些人眼前。
“赫连……”皇甫淳像是想与他闲聊,开口唤了句。只是他“君”都未说出来,赫连恒便已经走过,没有片刻停留,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看着赫连恒走远的背影,皇甫淳一直微微上扬的嘴角终于绷不住地垂下来:“我且看他还能狂妄多久!”
侍从凑上来道:“赫连的侍从,看起来不太对劲儿。”
“那哪里是他的侍从,说得好听点罢了,”皇甫淳冷笑道,“没听说么,赫连恒的妻子过门数月便亡,他一直不娶,最近迷上了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倌……我倒是真没想到,去参加尉迟岚祭礼这么大的事,赫连恒竟还带着他的新宠,可见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就是被这小倌迷得失了智。”
他话说得极轻,说是像在跟侍从解释,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一旁要为他带路的宦官适时地提醒了句:“皇甫君仍是在春鹤楼歇息,请跟小的来——”
——
“今年也和往年无异,赫连君在绛雪楼;各位诸侯稍作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小的会再过来领路,陪同赫连君前往御陵祠行新岁祭礼……”
宗锦听着那宦官的话,听着听着思绪便失控地飘去了别处;什么祭礼,什么御陵祠,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在赫连恒身后垂头盯着脚下鹅卵石铺的路,满脑子都是赫连恒的手。
不,不止是赫连恒的手。
有些于他而言都很陌生的事,窜进了他的脑海中,赶也赶不走。
初入赫连府的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赫连恒那什么了,还在脖颈胸口留了不少印。然而现在,在身体诡异的热与煎熬之中,他竟记起了些画面。
男人凌乱的头发。
男人敞露的胸口。
男人吻过他肩膀的唇。
……他们那天晚上有做这些事来着?
他明明什么也不记得,如今这些画面像是凭空而来的臆想,反衬得好似他对赫连恒一直居心不轨。
在宗锦垂着头浸泡在这些“臆想”中时,男人走在他身前,却时不时地侧目,用余光看他。那张本就称得上如花似玉的脸,在他不说话时更显得漂亮;男人总是会在他眉宇间多看片刻,只因他低着头,眉间到鼻梁的线条美得难以言喻,眼睫也像是巧夺天工的画匠之作,反倒显得虚假。
可最令赫连恒在意的,是宗锦的耳朵。
——那里红得诡异,很难不叫人联想到其他活色生香的事。
男人可以肯定,宴会上宗锦忽地发难抢他的酒,必定是因为酒有异样。除了有毒,他也想不到其他;可宗锦当时无碍,甚至被他逐出殿外后也没闹出任何响动……赫连恒此时此刻才想通是为何。
那酒有毒不假,但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毒。
而是喝了之后就会让对手出师有名的毒。
每年的朝见,不仅仅是诸侯觐见陪着小皇帝过家家似的吃一顿饭而已。通常都是中午一场酒宴,午后申时须得去御陵祠向呈延国历代先君行祭礼,晚间再是更为隆重的酒宴,天都城内的官员也会同席。到申时前的这一个多时辰,诸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