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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他一直忿忿看着洛辰欢,对方也不知为何,竟就这么跟他对视着,良久没有挪开目光。直至赫连恒从堂前退了回来,恰巧挡在了他二人中间,将宗锦藏在了身后。
——像,好像。
看见宗锦气势汹汹怒骂的瞬间,洛辰欢心头猛地一震,好像看见了那个嚣张狂妄的尉迟岚。视线被挡住,他自然而然地和赫连恒对上眼,这才从刚才的震颤中脱身,迅速回神,干咳了两声:“咳、咳……诸位,诸位,勿要在主上的灵位前争执。”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朝皇甫淳和赫连恒抱拳作揖:“也勿要在我家主上的灵位前兵戎相见,谢谢二位了。”
皇甫淳懒洋洋地抬手,身后诸人便听话地收了刀。
赫连恒这边则更配合,都无须男人示意。
洛辰欢再道:“……由我一个外姓家臣,主持尉迟家上下大小事务,确实不妥。”
“对嘛,”尉迟崇连忙接茬,“你知道你还……”“但是,”洛辰欢重重道,“主上临死之前,亲口对我说,希望我能帮着处理好尉迟家的事,待日后有了合适的继承人,再将原原本本的尉迟家交予他。”
他说得恳切,眼眸都在闪烁,似有泪要流。
宗锦气得想拨开赫连恒,再继续骂;谁知男人侧挪了一步,死死拦在他身前。
“赫连恒你让开……!”
男人侧眼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就这点功夫,洛辰欢已然继续往下:“若是诸位不信,我这儿有凭证。”
他解下腰间系着的香囊,不紧不慢地打开,然后掏出了一块墨色的玉,两寸见方,三寸长,上面隐约雕刻着火纹。
洛辰欢将玉的底面亮在众人面前,上面还有些褐红的印泥:“这是主上的印章,是他临死前,亲手交予我的。”
第二十一章 灵前撕逼(下)
那确实尉迟岚随身带着的印章,却也不止是印章而已——尉迟家所有的文书大事,都须得盖下这章,说“见章如见其人”都不算言过。从前尉迟岚虽说性格暴躁做事粗犷,也从来没将印章交到过别人手里,可见这方小小的黑玉有多重要。
因而,那些支持尉迟崇的家臣,瞬间哑口无言。
倘若真是尉迟岚临终嘱托,连信物都交予了洛辰欢,其他人又还能说什么呢?
眼下洛辰欢拿着信物和所谓遗言撑腰,尉迟崇又是个出了名的烂泥扶不上墙;宗锦越怒越清醒,一瞥灵位后的棺椁,忽然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不愧是洛辰欢,心思缜密,计划周全。
从不萧山发回来至少得要四日,从尉迟岚身死到今日也过了半月,那棺椁里若装着尸首,恐怕早就发烂发臭了。所以里头定然装的是骨灰。跟着他们的二十名精兵全数死亡,回来的只有洛辰欢和骨灰,无人能论证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全凭他洛辰欢一张嘴,想怎么编就怎么编。自然,当时“他”带着的东西,肯定也全到了洛辰欢手里。
所以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必须得远离了久隆才能实行;而当初,支持他进军天都城、提议兵分四路、带小队抄山路……都是洛辰欢。
那印章极为重要,他一贯是贴身藏着的——宗锦一想到自己死了还得被这个畜生扒光了衣服搜一遍,就恶心得想吐。
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洛辰欢所持的黑玉上,宗锦左右望了望——赫连恒仍挡在他身前,他须得歪着脑袋才能看见洛辰欢的脸;而江意与北堂列不知是何到了他身后,刚刚好将他围在三角里。
“若非主上的嘱托,我又怎会……”
洛辰欢在堂前接着演说,宗锦脸色铁青,倏然回过头,突兀地从北堂列腰间拔刀。那是赫连军爱用的柳叶刀,不长,但重,想收放自如还须勤练。
那声“噌”的刀吟,将洛辰欢的话打断。
北堂列低呼一声“你做什么”,可已经晚了。
下一瞬,宗锦将柳叶刀举过了头顶,在场上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朝着洛辰欢所在之处狠狠地甩了出来:“无耻!”
四家齐聚一堂,原本就是除了觐见皇室之外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场景。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先动手,还是如此突兀的动手。
柳叶刀旋着擦过了皇甫淳的手臂,在他大氅上留下一道破口;它的势头却未减弱,狂躁地奔往洛辰欢。
若是直接就要了这卑鄙小人的命,宗锦仍觉得不解气;他倒也不指望扔一把刀就能杀了洛辰欢,只是气上心头,再不做点什么他也许会硬生生憋死。
洛辰欢到底是武将出身,长得文弱并不代表他拳脚功夫也弱。
他反应极快,猛地侧身挪开半步,上身配合着后倾,将将躲过。柳叶刀钉进了柱子里,刀柄晃了两下后,整把刀无力地落了下去,砸在地面。
霎时间全场哗然,皆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赫连恒所在之处——他们倒是看见了,此乃赫连恒身后那个恶语连连的小个子所为;只是赫连恒将人护得滴水不漏,甚至连脸都没露出来。
率先有反应的是皇甫淳和他身后的人。
这一次他们的刀拔得更加利落,靠前几人刀尖直直对准了赫连恒,表情中的愤怒难以抑制。几乎是复刻了之前的情况,北堂列他们也抽刀,“叮”地和对方的刀架在一起。
皇甫淳斜眼看看自己破口的大氅,笑意愈发浓,一挑眉视线便落在赫连恒身上:“赫连君,这你如何解释?”
赫连恒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弄得宗锦所为更像是他的授意:“我说过了,是个没有管教好的下仆而已。”
“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过去的,”皇甫淳道,“若并非赫连君授意,那就把人交给我,我亲自教他规矩。”
宗锦只是想杀洛辰欢,可没打算对皇甫淳下手。
可他眼瞧着皇甫淳如今这嘴脸,心里也是不爽——过去每年,各大封地的领主都必须进天都城朝拜,觐见皇室,他和皇甫淳也打过不少次照面,对方可从不敢跟他阴阳怪气。
谁都知道尉迟岚是个不讲道理的疯狗,见人就咬,不惹为好。
宗锦轻声在赫连恒身后说了句:“他还想杀了我吗,又未见血,赔他件衣服行不行?”
“闭嘴。”赫连恒的低喝立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宗锦抬起头,只看见男人冷峻的侧脸。一句“我偏不”已经到了嘴边,下个瞬间北堂列的手就从他后方袭来,准确无误地捂住了他的嘴:“你闯大祸了……”
“我的人,我自然会教好。”赫连恒再度和皇甫淳对视,“不劳皇甫君费心。”
“这有点说不过去啊,”皇甫淳笑得眼睛眯成缝,像千年的狐狸修成了精,“一个下仆,先出言不逊,再动手伤了我;赫连君还要护着,那就是故意和我皇甫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