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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扫出门的开口,同她对视了一眼。

也就那么一秒钟。

随即他便扭过头去,砰得一声,毫不留恋地关上了车门。

许织夏站在原地,迷惘地看着车尾从她眼前远去。周清梧领她回屋,她时不时回头望。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丢在了这里,只下意识在想,他会回来的,只要她乖乖的就好了。

像在芳华冰室,像在油麻地警署。

他肯定会回来的。

所以那日,许织夏还是很温顺,周清梧说什么她都安安静静照做,天黑了,没见他回来,她就听话上床睡觉。

她的房间是精心修饰过的公主房,比儿童院里一整间寝室都要宽敞,米白短绒地毯全铺,挂着暖粉色绒布窗帘,床也很大。

不像儿童院的小木床又窄又矮,每排都有□□张拼在一起,那张属于许织夏的床在最角落的边缘,其他小朋友半夜睡得横七竖八,只有她老实缩着。

就是因为老实,她时常会被卷走被子,半夜还会被挤得掉到地板上。暖和时还好,天凉的时候最难熬,统制的睡裙薄得空荡荡,她总是蜷在床边,连喷嚏都不敢打出声,怕吵醒了谁又要挨欺负。

在这理应多眠的年纪,许织夏就没睡过踏实觉。

那晚小夜灯舒缓,卧室宁静,可床再阔,被子再柔软,许织夏依旧没睡安稳。夜深人静,放大了她对陌生的不适,许织夏逐渐感到不安和焦虑。

她躲在被褥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

很晚的时候,外面响起压低的动静。

“都这个点了,怎么才到家?”

“航班延误了,闺女呢?”

“早睡了,你也休息吧,明天再见好了……”

门外很快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困意强行将许织夏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拉扯松,她才不知不觉睡过去。

翌日几丝微渺的亮光透进窗帘缝,门被慢慢推开,许织夏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走到她床边,很小心地把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太太,早餐……”

“嘘——”

床边的脚步和声音又轻轻离远。

“明廷今天公司忙,我也得在学校,白天你多照顾着点。”

“您放心。”

一切声响都被门再度隔绝。

许织夏习惯了儿童院的作息,没过多久就自然清醒了,当时这栋大房子里只有她和陈妈。她不愿意出去,陈妈就把餐食端上楼,照顾得十分尽心。

日暮时分,许织夏闭眼要睡,陈妈才离开房间,下楼去备晚餐。

许织夏压根没睡着,她爬下床,赤脚蜷到了卧室的角落里。

她还在京市时,那套五进四合院里住着好多人,她就是和现在这样,一个人被留在某个深院的一间大屋子里,也是只有个阿嬷照顾她。

妈妈偶尔在,悄悄过来的。

而爸爸一出现就是踹椅子摔瓷器,怒妈妈违背他规矩。

男人总是西装革履,周身难攀的贵公子气质,见到他,许织夏会胆颤,但也会小声地叫他爸爸。

只不过男人并不爱听,每回都反感地喝止她闭嘴。

渐渐地,她就不敢讲话了。

往日的生活是混合进空气里的氢气,纵使具体的事许织夏已经记不清了,但一遇明火,噩梦的感觉就会被迫引爆,在她脑海里蔓延重演。

许织夏抱着双腿背贴墙,没有那人在的空间,她越来越感到不安和煎熬。

——还想不想跟哥哥回家?

天又黑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阒静的院子出现一丝骚动,车灯光闪过两下,许织夏抬头,窗外已然恢复寂静,但楼下隐约有人说话。

不多时,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锁匙声响,门把手压落。

许织夏缩成一团,敏感地吊起了根神经。

门被人从外面慢慢推开。

卧室没开灯,陷在晦暗里,过道射灯的光照进门隙,明暗的交界出现成年男人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脱去西装外套后的白衬衫和配套深棕马甲,条纹领带系得板正,虽然脸是模糊的,但清贵的气质和光同时直达人眼底。

画面和许织夏印象里那个男人的样子几乎重合。

爸爸……

许织夏瞬间变成一只应激的猫,因恐惧而带上攻击性,戒备地紧盯着门的方向。

-

傍晚时分开始下雨,棠里镇今夜早早便静了。

水阁朝南临河,墙瓦都有些年代了,二楼的古旧木质长桌靠窗,雕花木格窗完全打开。

房间没有光源,窗外水上的夜幕比屋里要亮。

桌前不见人,屋子里也没两件家具,占地的只有两只纸板箱,一只正常大小,寄件时的打包胶都还封着。

另一只接近人的半身高,有拆过的痕迹。

昏暗的角落里,纪淮周曲着一条腿,身形颓唐,席地在大纸箱和墙角围出的逼仄空间。

他垂着脑袋,狼尾发没扎,散乱在脸前,形象和这破败的老房子倒是有几分和谐。

他腿边有一坛白酒,坛子已经空了。

白天随手买的,这小镇子又偏又荒,连个烟酒行都没有,只能买到这种陶土坛子的酒。

好就好在,他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打扰。

湿润空气由夜风带进房间,稀释了呼吸里的酒精味,扔纸箱上已久的手机亮屏,响起震动声。

纪淮周一动不动,没想管,由着它震了静,静了震,但这通电话似乎不等到他接就永不休止。

反复几回后,纪淮周才终于烦了,一把捞过手机,语气因醉意而情绪化,嗓子也被酒精麻痹得低哑。

“说。”

“阿玦。”周清梧声音有些着急,没了平日的冷静:“你回来一趟吧?宝宝出了点状况。”

纪淮周没回应,下意识皱眉。

周清梧在电话里解释说,许织夏应激反应,把明廷的手咬到出血,她原本就有心理障碍,何况是新环境,轻易会受到刺激。

“你姨夫倒没事,就是宝宝应激了,一直发抖,躲在窗帘后面不愿意出来。”

“问过医生,宝宝太小,不建议直接注射镇静剂,尽量让她自己把情绪稳定下来,但我们不好做什么,怕再刺激她。”

纪淮周听着,缓缓睁开发丝后闭合的眼。

周清梧接着说:“后来我问她想不想见你,她才平静一点……怪我今天都在学校忙,没有好好陪她。”

“小姨也是没别的办法了,阿玦,你就当再帮帮小姨,我叫陈伯开去棠里接你,好不好?”

纪淮周没立刻回答,回想起离开别墅前,他坐进车里,和那小姑娘对视的那一眼。

静默片刻,他又阖了双眼,不咸不淡拒绝:“不去。”

“那……我带她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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