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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份权,再度分给了其他信任之人。

有一个名字徐徐浮出水面:沁阳大长公主。

先帝幼妹,不爱权势爱美男,不掺和朝堂党争,不存在干政外戚,不失为最中庸的合适人选。

暮色四合,月澹霜冷。寒雁孤飞徘徊,高殿鸳瓦碧甍。恍恍惚惚沉吟了一路,不觉更深夜阑栖鸦鸣啼,直见摇曳烛光倒映轩窗暖,方才剥离思绪回神。

殿前伺候的小黄门听见凤辇金铃声,立刻打起精神,端正腰板。

待声响近了,又伏身跪地行礼。

其中服饰品阶最高的一人拾起倚门而放的锦帛绣伞,小跑到凤辇前,躬着脊梁将伞撑在宁扶疏头顶。这是长公主殿下冬日出行的规矩,纵使天公作美未降雨雪,也必得撑伞遮挡砭骨寒风。

“长公主殿下安。”那太监行礼后道,“您可终于来了,陛下已经候您多时了。”

宁扶疏淡淡“嗯”了声,步态雍容行到檐廊下,突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嗓音格外尖锐:“奴才方缘贵。”

宁扶疏仿佛只是随意询问,没再多言,云履跨过朱漆红木砌的高门槛。

她将袖中卷宗取出递给小皇帝,姐弟二人之间从不讲究那些虚礼。宁常雁接过卷宗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打开查看,而是让皇姐坐到自己对面,再将小案上的茶点推去她面前,说是特地命膳房做的。

宁扶疏确实有些饿了,捻起碟中的龙井茶酥及百果松糕各吃了一块。

香甜松软,全是依照她口味准备的。

又端起凤纹瓷盏,抿了两口新鲜竹沥水泡制的洛神花茶润喉,看似不经意问道:“今日怎没瞧见黄世恭?”

适才引她进门的那个方缘贵,身着绯红宦官服,衣前团绣荷花,是正四品掌印太监的袍子。

而从前东宫掌印太监便是黄世恭,太子登基后自然顺势成为御前掌印大太监,什么时候这位置竟换了人。

“嗐,皇姐别提了。”宁常雁烦心地摆摆手,“老东西兴许是最近年纪大了,总爱说糊涂话,交给他的差事也办不好。朕实在没法继续用他,就让人歇着了。”

“原是如此。”宁扶疏点点头,“年岁大了,犯糊涂也无可厚非。”

随后又思及禁军副统领上次来府里,说宁常雁赏了黄世恭一顿板子,下手没留情,事后也做得绝,默着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多啰嗦几句:

“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是母后留给咱们的,这么多年来伺候你也尽心尽力。如果实在没法用了,不如叮嘱两句放出宫去。凭着他在宫里存下来的积蓄,能够安度个晚年。”

宁常雁笑笑:“阿姊说的是,朕晚些便让人去传口谕。”

恰好进来更换炭火的小黄门不由得手腕一颤,抖落两点碳灰,地面绒毯瞬间添染些许脏色。他连忙不动声色侧身,用袍子挡住贵人视线,同时布靴踩上碳灰,小心碾磨、抹除痕迹。

长公主殿下被蒙在鼓里,可他们这些在殿里殿外伺候了一整天的奴才却心底门儿清。

这宫里哪儿还有什么黄世恭,有的只是天子一怒,流血五步呐。

换完银丝炭的小太监匆匆退下,仿佛一切差池都没发生过。宁常雁端坐龙椅,掸开那封长度夸张的卷宗。

一目十行,眉间皱痕仄起便再没舒展开。

时间在漏壶滴答中缓慢流淌,宁扶疏手侧的糕点碟子见了底,花茶添了两次水。宁常雁才终于从头到尾读完,压着瞳孔怒意盛然,启唇道:“皇姐对赵参堂处刑的日子有什么看法?”

“尽快。”宁扶疏言简意赅,“如今证据确凿,没必要拖着。”

“朕也这么觉得。”宁常雁将卷宗收好,起身坐去她身边。习惯性的动作抹去君臣尊卑有别,宛如寻常人家的姐弟促膝而谈。

他续道:“但马上就到冬至了,祭天大典上由文武之首领百官拜谒祈福。到时候如果只有丞相,却不见太尉的话,终归不太合适。”

宁扶疏听懂他言下之意:“阿雁想在祭天大典之前,敲定人选接任太尉之职?”

“知朕者,阿姊也!”宁常雁眉眼弯弯笑得挚诚,问道,“皇姐有合适的人选举荐吗?”

宁扶疏眼前霎时浮现出一张男子冷颜。

剑眉浓黑、斜飞入鬓。瞳仁墨黑如渊,又犀利似鹰。唇色浅淡,惯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吐不出几句好话,唇瓣却不算薄,若唇薄寡情是真,那人大抵不凉薄。

顾钦辞战功煊赫是大楚百姓有目共睹的事实,且自小生在边境长在军营,腹有诗书又对军中事务了如指掌。放眼满朝武官,除却身份无法暴露的顾钧鸿,没人比他更适合统帅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一职。

那声发自心底的“有”险些漏出了口。

幸亏理智及时拉住冲动,在小皇帝以为顾钧鸿遇难阵亡,刚刚放下对顾家过甚忌惮的节骨眼上,她不能再给顾钦辞招去祸患。

……原本已到唇边的话倏尔转了个弯。

“太尉乃武官之首,执掌天下军政事务,手中权势过重。”宁扶疏道,“因此居其位之人,必得对陛下忠心不二,鞠躬尽瘁,万不能是第二个赵参堂。如此重要人选,我得慎重考虑之后方能决定。”

宁常雁点头:“皇姐慢慢想,左右后日才是大朝会,朕现在也不着急下旨。”

“对了,今夜天色已晚,皇姐不如就歇在宫里吧,省得来回奔波劳神费力。”

“也好。”宁扶疏近期的嗜睡之症始终未有缓解,今日劳累了大半天,早已困乏缠身,私底下悄悄打了好几个哈欠,这晌顺势答应下来。

金铃复又震出清响,似悠扬乐曲点缀静谧宫闱。有人在曲调中酣然入睡,有人则辗转难眠。

昭阳宫外悬挂着两盏宫灯,重重灯影下有一人珠钗半斜,发髻松垮,额前两绺碎发如垂杨柳随风摆动,不知是原本便手脚粗糙没梳理平整,还是梳理后又因匆忙奔跑而松散。

但瞧那华贵宫装端庄不复,歪扭露出肩侧纯白亵衣,难免叫人猜想应当为后者。

宁扶疏下了凤辇:“皇后娘娘,怎在外头站着?”

李月秦低着头没有说话。

虽说宁扶疏上回和她不欢而散,但碍于原主和李皇后的手帕交情,她仍是道:“深夜露重,先进来吧。”

李月秦突然一把反扣住她的手,使了些蛮力将她往后拽。

宁扶疏不禁回身。

只见上回相见嬉笑明媚如花的妙龄少女这晌面色憔悴,唇色苍白未抿口脂,眼底青黑未敷脂粉,一个劲儿地朝着她连连摇头。李月秦眼角含着一点朦胧泪花,被灯火映得格外晶莹。

宁扶疏猜到她为何来寻自己了。

能让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纡尊降贵,深夜挨着夜风霜冻站在殿外等候的,唯有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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