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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且肉质不干不柴,外焦里嫩。
宁扶疏反复告诫自己务必细嚼慢咽,务必吃相优雅,不能崩人设,可眼睛里跳跃的光芒和情不自禁吞咽唾沫的小动作藏不住,顾钦辞又给她削了几片。
越往里,切出来的肉越香。
宁扶疏趁着咀嚼的空隙,好奇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钦辞执刀划开山鸡肚腹,一堆宁扶疏分辨不清楚的叶子随即掉了出来,他道:“野外各种各样的花草俱全,其中有很多可以作辅料使用,不是盐巴辣椒但味道胜似单纯的咸与辣。”
“臣早说过了,虽生而无用,但还不至于连顿能吃的饭都做不出。”
宁扶疏想了想,方才自己“闭眼”期间,顾钦辞给山鸡开膛破肚又反复清洗之后,确实是在周围拔了数多草,揉成一团塞进鸡肚子里,随着火烤越来越入味。
仔细想来,这事儿其实困难得很。
需分辨植被种类,需判别有无毒性,还需熟知茎叶味道,和它们相互混合后的味道。
《本草经》是神农尝百草后的经验之谈,顾钦辞这手绝活儿概如是。但身为律下严明武康侯最器重的儿子,顾钦辞不可能有肆意玩乐的童年,他只会被严厉的父亲丢进深山老林,五日、十日、半个月,在凶兽獠牙和蛇虫的毒液下讨命。
与兽搏斗需要充沛的力气,人没力气了,就要吃饭。顾钦辞是个嘴巴刁的,在艰难险境中也傲气着不肯将就,丧生于他刀下的野禽数不胜数,遍地野草试尽,世间多了一名骁勇善战少将军的同时,也添了个厨子。
宁扶疏从没把史书上这篇记载当做笑谈,她看到的,是顾钦辞威名赫赫的背后,伤痕累累。
可如今,顾钦辞说自己无用。
昔日浴血厮杀的云麾大将军无用了,反倒是荒野中练出来的烤鸡手艺变得有用。
何其讽刺。
宁扶疏霎时觉得心酸,连嘴里的鸡肉都不香了。林间秋风瑟瑟裹挟凉意,她垂着眸低声惜叹:“没有无用。”
原只是情至浓时抒发的凄怆怅惘,遂将嗓音压得很轻,不欲被顾钦辞听见,但抵不过某人耳聪目明。
他问:“殿下说什么?”
宁扶疏没答,陷入良久默默无言,久到宁扶疏以为这个话题翻过篇儿了,耳畔蓦然传来一声沙哑低笑。
“臣认了。”顾钦辞道。
他把宁扶疏不敢触碰的伤疤亲手揭开,剖出内里鲜血淋漓,体无完肤:“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金陵城烤烤鸡,溜溜鸟,再斗一斗蛐蛐儿,跟赵麟丰那帮纨绔公子一样出入金石玉坊,做个有心人眼里喜闻乐见的废物。”
顾钦辞说这些话时很平静,话音没有歇斯底里,呼吸没有急促凌乱,眼底也没有嘲弄愤怒。
他是在方才沁阳大长公主调侃宁扶疏查封赌坊时想透的。
从前几次对她萌动杀心,甚至险些直取性命,倘若说顾钦辞有十分恨朝歌长公主,那么其中必有八分是为天下百姓不逢明主而恨,只剩余两分是为自己怀才不遇而恨。
如今逐渐了解宁扶疏的为人,前面八分恨没了,后面两分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如果因一己之恨弑明主,那便是天下百姓的罪人,他会恨自己八分,顾钦辞做不出这事儿。
表字横渠,顾家儿郎生来便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无奈入金陵城,顾钦辞注定要辜负自己的似锦前程,可他不能辜负仁义二字。
退而求其次,若有明主能奉此“四为”,他咽一咽苦涩,没什么不能认命认栽的。
所以顾钦辞这晌会坐在宁扶疏身边,帮她揉脚、替她烤肉,告诉她自己没旁的心思了,陛下无需再忌惮顾家。
宁扶疏在他眸子中看到了荡不起波澜和涟漪的漆黑,风乍起,篝火忽而炸出一点火星沫子,映衬顾钦辞深邃眼瞳,照亮的不是微光,徒余希望燃尽后残留的灰烬。
心头突然被酸涩充斥,鼓得胀胀的,稍微轻碰就会溢出来。
“没有无用!”宁扶疏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将埋藏心底的话大喊,“本宫说没有无用,便是没有。”
“侯爷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顾钦辞很快接上话,神色却没有改变,“但哄人的话殿下就不必说了,臣在这一年里听过太多太多,耳朵生出的茧子比手心还厚,早不信了。”
宁扶疏猛地往他嘴里塞去一把鸡肉,撑满男人整个腮帮,硬生生堵住顾钦辞的嘴。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只言片语能捅穿心脏,能扎得肺腑透凉喘不过气。自穿来楚朝,宁扶疏最大的心愿莫过于顾钦辞放下憎恨,减弱怒气值。可这晌,她宁愿他义愤填膺,宁愿他别待自己良善,宁愿他想掐死自己……
那样,至少说明顾钦辞没被磨平棱角,说明一代战神大将军没有彻底陨落,变成行尸走肉。
心死莫大于哀,宁扶疏紧紧锁住他视线:“如果本宫说,有办法让你回到泽州呢?”
作者有话说:
顾狗像极了欺负喜欢女生的男同学,把人欺负恼了就腆着脸凑上去讨好道歉(小学鸡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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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毒虫
“什么?”顾钦辞咀嚼咽下她塞来的肉。
宁扶疏一字一顿重复:“本宫说, 有法子让你回到泽州,回到你至亲的父兄身边,过命的兄弟身边。”
顾钦辞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眸底一潭死水随之晕开波纹。
隐有烁动的眸光落入宁扶疏眼中, 心想幸好, 幸好顾钦辞没有真的栽进泥潭里爬不起来。
“侯爷莫不是当局者迷了。”她道, “同样的话,旁人说兴许是无关痛痒地宽慰你,可换成本宫……”
宁扶疏话音戛然而止,顾钦辞却听懂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扶疏没必要安慰他, 朝歌长公主是小皇帝的帮凶,是折断顾钦辞羽翼的两把利刃之一。
犹如捅你一刀的人在动手之后说:没事儿, 这不还没死嘛。不仅安慰不到人,反而显得很讽刺。宁扶疏最是没资格说顾钦辞“没有无用”的, 可她偏偏大声喊出来了, 便意味着言为心声,实乃肺腑之语。
这是表层的, 自然还有更深层的。
正因宁扶疏是罪魁祸首, 是铸造金丝牢笼的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