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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交错着从他心头一一流过,有悲有喜,也有爱有恨,可无论是哪一样都让人喜欢。
他感到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后只是轻轻道:“殿下,谢谢。”
他拉起刘瞻的手。这会儿他握住的这只手没有他自己的热,可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见到过的莺飞草长之地。他已经身处其中,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撕扯着他了。
刘瞻愣了愣,仔细打量着他,蓦地里一阵心悸,攥紧了他的手掌。这一刻他忽地明白,他已经比完整更完整地拥有了他的阿皎,一时心神激荡,情难自禁,也要剖出肺腑来给他看。
“阿皎……我……我——”
他一向能言善辩,可谁知这会儿却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竟笑着悠悠地叹了口气,脸上不知何时涨成了红色。
张皎忽然俯身抱住他,两手从他背后环过。刘瞻心绪翻涌,抬手在他背上一下下轻轻抚着。
张皎把下巴搁在他颈侧,“殿下,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影二么?”
刘瞻手上一顿,随后也环过两手,用力拥住他,应道:“好。”
第四十二章
大军即将开拔,营中事务极多,除去安抚百姓、清点战俘之外,还要商讨如何退军之事。刘瞻忙了一日,到傍晚时才腾出时间,找了个由头,带张皎一起出营,去影二墓前祭拜。
一月以前,张皎便已将影二的事情说与他听,他听过之后,唏嘘一阵,生出了些恻隐之心,可过不几日便不再放在心上,反而暗地里对他有几分感激。
刘瞻也知,凭影二的身手,当时他若真有杀心,自己挨了那一剑,定然早已无幸。可自己受伤不算太重,足见他一开始便已有死志。
当日情形,影二与张皎势必要死一个,人心总是偏的,刘瞻也不例外。若是两人能不受狄震摆布,是归顺大雍也好,远走高飞也罢,总之都能留得一条性命,自然为上;如若不能,二者存一,他定然私心期望活下来的会是张皎。
最后影二舍身成仁,血溅当场,换得张皎留此全身,不管刘瞻承不承认,影二此举,都算遂了他的心意。他不能不深深感其恩义,只是这份感激只能在心里想想,是永远无法说出口的。
他若是能早几日醒来,定让人留下影二的全尸,不教他落到这步田地。只可惜木已成舟,他如今也只能对着这一方黄土、三块石头微微致意了。
说来惭愧,那日影二入帐行刺之时,刘瞻惊慌之下,竟没记清他的样貌。如今他对着那座矮矮的土堆,回忆许久,影二的面孔始终模模糊糊,只有那双痛苦的眼睛让他印象深刻。
张皎也曾有那样的一双眼睛,只有这双眼睛,刘瞻看过一眼便不会忘记。他低头瞧着这座矮坟,暗暗地道:从今往后,终我一生,都不会再让阿皎露出这一副神情,今日这乱石黄土,俱作证见。你既视他为手足,若是地下有知,也不必饮恨了。
张皎在墓上放了几只水果,默默坐了一阵,两人便即折返。数日之后,大军缓缓而动,南渡长城,回到了凉州治所。
露布已经飞马呈入京城,朝廷的封赏和抚恤一时还没有下来,虽然如此,可人人皆知,这一战乃是大胜,封赏定然不小。人心浮动,天天盼着长安来的消息,可秦恭治军甚严,营中每日操练如常,不曾耽搁。
最后一月当中,秦恭率军追亡逐北,张皎身在军中,借着这股东风,也立功无数。此一役,他亲历十余战,杀伤之人不可胜计。虽有亲兵在阵上跟随其后,替他割耳计数,可激斗之时,居然往往跟随不及,到最后时,谁也说不出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雍军之中,虽然大部分不知他真名,可“汉皮室”的外号早渐渐传开。可见过他面的人毕竟较少,流言传开时,有人说他身高一丈有余,身如铁塔,在军阵之中横冲直撞,无人可挡。有人却说他生得细杆一般,脑袋削尖,整个人便如枪似矛,来去如风,谁也瞧不清他,在战场之上指一人便杀一人,绝无疏漏。
雍军传说纷纭,夏人之中,有些从前未和他交过手的,只闻其名,未见其面,也均以为他是贺鲁涅达一般铁山似的人物。可当真见了他时,却见他高坐在一匹无论在雍军之中还是在草原都罕有的青色骏马之上,面容冷峻,顾盼间隐隐生威,生得肩宽背阔,却全无粗壮之感,看着也不比寻常战士壮上几分,与贺鲁涅达将军相比更是全然不及,不知到底有什么厉害。
可一经交手,便知“皮室”之名到底绝非虚传。他仗着座下马好,往往来去如电,杀伤数人后拨马便走,等你想要回击时,他早在别处了。即便一时将他缠住,同他鏖战,却也占不到半分便宜。他力气虽不算绝顶,却也甚大,况且出手时快得不留影子,即便全神贯注,也未必能瞧得清楚。
寻常士卒同他交战时,往往只堪堪挡住他一合,便被他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刀斫在身上,十次有九次都是直接伤到要害,当场毙命。有些身手较好的,也不过能多支吾片刻,到最后却也难活命,仍不免被杀的下场。
因此到得后来,夏人一见到青马,便即心中生怯,不知来人是不是那个杀人如草的汉人皮室。“避青”由此渐渐成为夏人寻常兵士间的一句俗语,流传甚广,后来竟至一路传到狄震耳中,至于他心中又作何想,那便不得而知了。
回国之后,秦恭暂停了张皎在营中的事务,要他教授临敌之法,又命柴庄从旁督导,看能否据此对雍军现有的教习之术加以改进。一连数天,张皎白日奔波于各营之中,教授马上刀法、步战刀法,夜里还要向柴庄细细演示。偶尔柴庄想到什么,便要他当场演练出,再品评能否用来教习寻常士卒。
张皎原本还有些局促,可柴庄性情豪爽,从来快言快语,而且当着他时,从来不摆架子,几日后他便同柴庄熟稔起来。柴庄私下里曾对他言道:“张皮室,你莫怪我说话直。你是个好战士,却不是个好先生,上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嗖嗖嗖演了一套出来,就问人学没学会,下面都是寻常战士,你说这一时半会儿的,谁能学去?你得改改法子才是。”
张皎虚心受教,这一日教授时,特意放慢了速度,一个动作展示几遍,确保人人都能看清。可他是个闷嘴的葫芦,只顾着手上演示,从不讲解要点,众人眼睁睁瞧着,往往一头雾水。柴庄看不下去,走上前来,张皎使出一刀,他便从旁解释几句,他说话时,张皎停下动作等上一阵,待他讲解完毕,才又演示下一招。
“好!”
人群后面忽然远远传来一道叫好声。柴庄虽然不爱摆架子,却并非全不讲究规矩,现在正是操练之时,不知是何人竟敢喧哗。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