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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身上还穿着跑出门时穿的软薄寝衣, 衣料被雾浸透, 冰凉贴在她的身上,她却不知道冷热似的, 连衣襟都忘记收上一收,任由雾沁风袭。

鬼魅一样。

轰——又是一声钟鸣。

浑厚悠长的声音落在御街,嗡响的余音过后, 便是无穷无尽的寂静。

寂静里?,清脆的铃声响起, 同时带起哒哒马蹄。

禁军开路,装满干粮粥桶的车队与贺兰香擦肩而过,马脖上的兽纹铜铃响在她耳畔,却引不起她丝毫的注意。

她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这漫长迷蒙的街,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路。

相反,车中人注意到了?她。

队伍簇拥正中的车舆中,衣着素雅的贵妇人朝窗外倾了?视线,好奇而担忧地?道:“那?是谁家的女孩子?怎么天不亮便外出走动,穿的那?样少,失魂落魄的,身边还连个跟随的婆母都没?有。”

说完,妇人犹豫一二,毅然吩咐:“停车。”

外面。

三个面善的婆子下了?马车,拦住贺兰香的去路,问她姓名和?来处。

贺兰香魂魄离体,连害怕和?不安都感受不到了?,被人询问,下意识便启唇欲要回答,可张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是……”贺兰香努力去想,艰难咬字,试图为自己寻一个身份,可她寻来寻去,却发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想回答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是勾栏老鸨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名字是老鸨给取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至于来处,她能有什么来处,烟花柳巷便是她的来处。

她心头涌出莫大悲凉,唇畔扯出抹苦笑?,彻底放弃这无力的行为,摇了?摇头,想要绕过三个婆子,继续前行。

可不知是否是她走了?太久,已将体力用尽,她这一步堪堪迈出,眼前便眩晕发黑,身体直直倒下,好在被身后婆子及时扶住。

三丈开外的暗巷里?,谢折看着这一切,当即便要迈腿出去。

崔懿一伸胳膊拦住了?他?,下巴朝飘摇的车帜一抬,示意他?看清上面的图案。

虎首,那?是琅琊王氏的图腾。

能有禁军开路,能代表家族行善,车中人非别人,正是王延臣之?妻,郑文君。

谢折略平了?心跳,视线从图腾移到昏倒他?人怀中的贺兰香身上,颈上青筋隐跳,沉声道:“郑氏不会加害于她?”

崔懿叹气:“当然不会,你现在出去了?才是麻烦,不知道的以为你在亲自把贺兰氏赶出家门,传出去有的是人准备大做文章。反正现在也知道人在哪了?,咱们这就回去派车马去追,一定赶在郑氏将人带到府邸之?前把人带回,否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郑氏好心弄个郎中给贺兰氏诊脉,馅儿可就全露了?。”

谢折将话听到心里?,看着贺兰香被搀上马车,都没?等到回府,立刻便吩咐调人去追。

*

陌生的馨香气充斥在贺兰香鼻息之?间,她的意识朦胧起伏,感觉自己似乎到了?一个很?温暖舒适的地?方?,这地?方?让她感到很?是心安,彻夜绷紧的心神软软放松下去,前所未有的舒服。

“抱琴,将我的披衣取来。”

一道温柔的女子声音隐约传到她耳中,随之?身上的暖意更重,像被披盖上一条被子,手脚都开始发暖了?。

身体回暖,她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耳畔车毂的转动声分外明显的提醒着她,她此刻是在马车上。

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贺兰香缓缓睁开双目,想要知道身边的人是谁,视线尚未清楚,那?道温柔的声音便欣喜地?说:“呀,这孩子醒了?。”

贺兰香差点?笑?出声,难想象这世上竟能有人将她这等妖媚尤物当“孩子”看。

她越发对这声音的主?人起了?好奇之?心,转了?脸,循声望去。

晨光初现,金辉折入车窗,浮尘飞舞,萦绕在妇人浓绿色的香珠耳铛旁。

妇人看着约有四十上下,保养得宜,生有一张柔和?的鹅蛋脸,脸上杏目琼鼻,肌肤白皙,唇形标致,唇上噙了?抹温和?的笑?意。颈下,对襟衣领,所着的是古烟色宽袖罩衫,衣上未有刺绣花纹,通体素面,淡雅不失贵气,一身诗意。

贺兰香看得呆了?。

天底下贵妇人多了?去了?,但像这样遍体书卷气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许是阳光灼目刺眼,不知为何,贺兰香竟感到眼眶分外发酸,心里?也酸涩难受,说不通个缘由,只好垂下眼,不敢再看。

见她这样,妇人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赶忙收了?笑?意,与她轻声解释:“你莫要害怕,我是禁军提督王延臣的夫人,到城外布粥的路上遇见了?你,有些担心你,所以遣了?婆子问你身份,后来你昏迷,我便让她们将你扶上马车,想将你带回府安置。”

贺兰香刚醒,头脑嗡鸣发涨,将所有话往脑子里?过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抓住重点?,启开唇瓣,嗓音诧异而艰涩地?道:“你,你就是王延臣的夫人,郑——”

差点?多说了?话,贺兰香连忙打住闭嘴,不由得低下面孔。

郑文君道了?声正是,并未觉得受到冒犯,听出面前女孩喉咙干涩,便从婆子手里?捧过茶水,亲自执匙舀起一勺,喂给她润嗓。

贺兰香有些年头没?被长辈模样的人物这般待过,当即便拘谨不自然起来,颇为受宠若惊地?抬起手道:“多谢夫人,我自己来便好了?。”

郑文君便也不勉强,见贺兰香力气足够,便将茶盏递去,看着她喝下两口,又伸手接回,还到婆子手中。

贺兰香喝了?水,神志便更清明了?些,警惕心也回来,想着谢折与王氏敌对,并未急着坦白身份,而是道谢:“多谢夫人救命之?恩,眼下我已觉得好受许多,还请夫人容我下车,我要赶快回家去了?。”

郑文君轻声道:“不急于这一时,你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再随意走动了?,你先随我回府歇息,告诉我你爹娘在哪,我遣人通知了?他?们,让他?们上门接你回去,如此可好?”

贺兰香的心重重疼了?一下,压着哽咽摇头道:“我没?有爹娘,他?们接不了?我。”

车中静下,久久无声。

郑文君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不由得握住了?贺兰香的手,说:“好孩子,那?你跟我说你住在何处,我现在便吩咐调头送你回去。”

贺兰香有点?难以启齿。

一是害怕暴露身份之?后郑氏万一对她生出歹心,二是……她有点?贪恋这种被温柔对待的感觉,如果她说了?她是谁,郑氏便从此讨厌她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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