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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季。

第53章

远郊的墓地偏僻辽阔,天空上方卷过凄风,仿佛整片大地都蒙上一层哀凉。

冰凉的墓碑上是归远山生前的样子。

那是归祺挑的,说那张是他们当年搬来京城的时候,归远山特意去望城的照相馆里寻人拍的,出发前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地说这是新面貌,新人生。

那时候对未来充满美好愿景,可?如今这番境地,到底是命运弄人了。

她神色凝重,看着?那张照片良久。

最后实在觉得太过压抑,转开了眼。

墓地常年冷清,这会儿偌大的园里,就?他?们三个人。

她抬眼,看见苍茫天际阴云密布,窥见不得一丝天光,沉闷、透不过气。

也许是因为在京城的最后一年是这样的场景,导致此后多年里,她始终对京城蒙有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唐珂与?归祺准备远赴美国,归祺喜欢信息学,打算在那边学成以后再归国。

按归祺的话来说?,根在这里,没办法断舍。

十五岁的少年,根正?苗红,说?出这样的话时,归要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将归祺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的影子慢慢重合。

她点了点头,最后微微一耸肩,只笑着?说?了句:“我发现学这个的人,都很爱这个国家。”

所以这样宏大的理想?与?抱负若是有朝一日被淹没于无常世?事,本就?是一种悲哀不是么?

她淡了笑意,敛眉,许久没有再说?话。

那天分开的时候,归祺随着?唐珂一起离开,离开前却频频回头看她,欲言又?止。

是等到她拦了一辆车,即将与?他?们分道?扬镳时,他?眼眸一紧,突然打开车门,从唐珂的车上跑下来,隔着?一条马路,冲她挥手?,大声喊道?:“姐——”

归要驻足,循声而去。

她看见归祺站在车边,两手?拢在颊上,声音回荡在遥远的天空上方。

他?说?:“我舍不得你,你去国外?读完书以后还回不回来呀?”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呀?

天地静寂,白杨沙沙作响,卷起人间一缕情思微扬。

她愣愣地,握着?车门的手?久久未动。

唐珂这时也降下车窗,取下墨镜向她这边看过来,直到归祺的声音彻底沉寂,直到唐珂从她脸上看出答案,叹息一声升上车窗,她才红着?眼眶,轻轻摇了摇头。

不回来了。

父母均已不再,她如今已没什?么可?回头眷恋的了。

司机的催促声传来,归要与?她们挥手?作别。

那是她见归祺的最后一面。

说?起来有些别扭。

两人虽说?半路姐弟感情不深,却也是朝夕相处过三两年,到最后诀别,竟也没个拥抱。

归要离开得很快,所以看不见身后归祺眼眶泛红故作坚强的样子,更看不见隐蔽的拐角树林处,停的那辆黑色巴博斯。

车窗外?那只夹着?燃烟的手?,顿了很久很久。

归远山生前替她联系好了澳洲的大学,是通过唐珂的关系,联系到的她某位留澳任教的同学,那位同学测评过她的专业成绩,最后同意,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到他?手?底下继续学习深造。

临近期末,归要忙着?办理各种手?续,也忙着?告别身边的每个人。

京城洋洋洒洒的大雪漫天飞舞,堵住了城市许多交通,仿佛也堵住了孟聿峥的消息。

原来走三步便是这人闹出的动静,如今却像是突然销声匿迹,再怎么都听不着?了。

归要原就?想?过,他?这样杀伐果断的人,好的时候千依百顺,若是一旦绝情起来,也是真能狠下心来抛却万千于不顾的。

她想?过,只是还未能适应接受。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从梦里清醒过来,总觉得他?还在身边,臂膀微伸,温热的身子贴上来,将她紧搂在怀里。

最不能的是在清晨刚醒,人情绪最薄弱的时候想?起。

那时候她会特别难过。

难过这么好的人再也不属于自己;

难过有朝一日两人形同陌路,曾经的花好月圆海誓山盟统统都不再作数。

所以她总是反复询问自己,归要,这么做对吗?

起初会确定那个答案,后来却又?不再坚定。

只是不论如何在心底里反复纠困,也始终抵不过转学申请的通过,无形之?中将她推着?不断往前走。

她已没有退路。

本以为就?这样,可?没想?到的是,出国前一夜,她竟会等来久违的孟聿峥的消息。

许多年后她都在想?,若她没有得知那个消息,兴许也不至于在此后的多年里,每想?起他?一次,便懊悔心疼一次,迟迟留恋,迟迟放不下他?。

那天晚上,是国外?大学的教授突然联系她,给她来了一封邮件。她刚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右下角的微信标志便闪动起来。

是远在望城的二姨父陈伟森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她惑然,点开。

照片里的背景应该是外?公家的茶几。

茶几上放了一只厚实的牛皮纸袋,纸袋破损,内层被翻出来,平铺着?,能看见上面略有斑驳陈旧的淡淡笔痕。

那上面的内容是——

【归要同学,这是我心甘情愿,你千万不用觉得负担。希望你心无旁骛,前程似锦。祝你好运。】

她点着?鼠标的指尖陡然一僵。

世?界轰轰烈烈,原本通顺的思路在那一刻仿佛被洪水冲破堵塞。

那字迹她太熟悉了。

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孟聿峥的手?笔。

这怎么会……

这又?是什?么?

这时候二姨父电话打了过来,她忙不迭地接起,那些疑惑还没问出口,眼眶却未卜先知一般抢先湿润。

她等不及陈伟森的解释与?寒暄,急慌慌地打断,直入主题:“姨父,这是……这个是什?么?”

陈伟森顿了顿,组织了语言后,才道?:“我今天来给外?公送钱,就?用的你二姨衣柜里面那个牛皮信封装过来的,刚刚不小心弄破了,才发现这里面有字儿呢,我还寻思是什?么,结果一看,上面有你的名字。”

“这个……”归要看着?那排留言字迹,轻颤着?声音,极力从混乱的思维中理清一星半点的逻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想?想?……”陈伟森那边停了一下,接着?声音响起:“应该是三年前还是几年前,应该是你高二的时候。”

说?起这个,陈伟森的语气是难掩的羞耻与?无奈。

“那时候你二姨,在我们家楼梯外?捡到了一包东西,听说?里面最开始是装的一沓钱,有好几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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