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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醒悟,“你去吧……嗯,去吧。下雨了就回来,找得到门口吗?找得到吧……我们道长下雨了会往回跑的……”

天……这是在说什么啊?

江世安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搓了搓脸,把一切伪装成酒后的脸红,然后给一旁呆滞胆怯的乔小年掰了一块儿干粮,冲着她晃了晃。

乔小年的眼神像是看到食物的小狗,她凑过来,试探地抓住江世安分给她的粮食,很用力地咬了一口。

第37章

在乔护法的身体里,寄宿着这样一个稚嫩的、惧怕痛苦的天真灵魂。

江世安端详着这个同样被召回阳世的魂魄。她看起来有些呆愣,脑子不是很好用,怕饿般的急匆匆吃掉一半的饼,却又留下另一半塞进怀里藏起来,似乎很怕别人夺走,怯怯地看过来:“谢……谢谢。”

“不用。”江世安随口道,“怎么是你,你姐呢?”

乔小年道:“姐睡了。该我醒了。”

江世安笑道:“你们还分什么时候醒啊。”

乔小年点头,说话有些结巴:“我姐累了。”她说着哽咽了一阵,嗓音沙哑,“我不想回来、我不想活着,放我回去,我姐不放我回去。”

江世安问:“不放你回去?乔护法找道长是为了什么,为了留下你么。”

乔小年没有说话,她迷茫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了、为了……”她顿了顿,说,“我姐说道长也会死的,她要在道长活着的时候知道怎么留下我,我不要留下,我……我要离开的、我不要活着……”

江世安身躯一僵,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又缓慢地恢复原状。砰、砰……原本风平浪静的胸口剧烈狂跳起来,他身上的血液都跟着这几个字升温、近似沸腾,他低下头,忍耐着语气缓缓问道:“乔护法为什么说道长也会死?”

乔小年说:“都会的。”

“都?”

乔小年却忽然望向庙外,外面开始飘起雨丝了。江世安忍不住攥住她的肩膀,抓着她追问道:“什么意思?”

她怕了,愣愣地看着,半晌才道:“招魂术是禁术。我姐用了,只能再活两年,我不要回来,我要她自己活着。”

江世安也跟着愣住了。

他的思绪凝固在这一个刹那,脑海中接连映出过往的一幕幕。想起他消散的内功、雪白的长发、衰退的五感……江世安的眉心狂跳起来,突突地点在颅骨上,他伸手捂住脑袋,神魂都仿佛剧烈地摇晃起来。

江世安咬唇晃了晃脑袋,把那股带着剧痛的眩晕感甩出去——他居然能感觉到痛了。一个死去多时的魂魄,身躯都被焚化成灰,竟然能白日行走、能品尝食物、能感觉到痛。

他完全就是一个活人,真是可笑。

江世安的胸腔被填满了,一股窒息、压抑的闷痛填在胸口中。这一切都对应上自己一直不敢确定的猜测,他想过薛简年少白头、牺牲不小,想过他的内功和血肉都因此衰弱,但当他从另一个残缺魂魄的口中得到证实时,还是涌起一股无法偿还的痛苦。

魔剑让世人偿还自己的恨。

风雪剑的半生,都在偿还漫漫不见尽头的愧。

雨水被风吹进来,濡湿了庙宇房檐下的砖石。江世安从她面前起身,停驻在山神庙残损的石像前,比破败的山石更安静、更沉默。

他沉沉地喘了一口气,就像是在尘世中尽力找到可以呼吸的缝隙。随后转过身向外走去,脚步停在房檐下。庙外阴云密布,雨丝朦胧,薛简的身影由远及近,他耳畔的薄红已经消退,唇色有些苍白,神情平静至极。

薛简感觉到江世安守在门前。

他伸手抓住对方,说:“我们进去吧,雨会下很久。”

他能从潮湿的空气中鉴别天气。

江世安没有顺从地跟着他走进去,他的手腕紧紧地绷着,被掌心包裹时,瘦削起伏的腕骨线条紧密地贴着薛简的掌心。道长松了松手,又重新包裹住对方的手腕,舒展的掌心将一切地容纳进手中。

他垂眼问:“怎么了?”

两人身高相仿,薛简略高一寸不到,与其说是低头,不如说是靠近。用他的呼吸、他的体温来靠近,那股淡淡的檀木味道流淌进江世安的嗅觉中,他用力挣脱薛简的手,攥住对方身上素净的青衫,吐字清晰,声音有一种忍痛般的冷静。

这种冷静令人觉得可怖。他抓紧薛简:“两年的时间够用么,已经七月了,薛知一,你不打算预备自己的后事?”

薛简神情一滞,他抬眸向庙内瞥过去一眼。事情总是这样,想要避免的所有事都在他刚刚准备放心时急剧恶化,一切都滑落向深渊,他足够克制、足够冷静,近乎虐待自己似得立即接受了现实,因为现实总是如此。

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覆盖住江世安的手背,道:“……没关系的,我们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快,时间不是问题。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找到师匠本人……”

“我没有在问你这个。”江世安打断了他的话。

江世安其实很少情绪不稳,他很少崩溃、很少像个疯子一样失去理智。在经年的追杀和逃窜当中,他所受过的坎坷和欺辱已经将他塑造成一个永不倾斜的天平,再多恶言冷语也不能让江世安多皱眉一下。

但薛简不同。

他为薛知一的执着而痛恨,他为对方一意孤行的牺牲而恼怒,他是真的恨他,恨不得能现在就咬碎他的血肉,撬开他的脑子,倘若世上有让一切回归正轨的办法,江世安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要复活。

他被深深地爱着,被爱得很痛苦。

“……我没有问你这个。”江世安再重复了一遍,攥着对方的衣衫没有松开,“你是真的想死啊。”

薛简说:“我不是为了你。”

江世安笑了一声,檐外的雨落如水帘。他点漆般的星眸停在薛简脸上:“你在跟我讲笑话吗?不是很好笑。”

“我是为了自己。”道长说下去,“我是为了我的不甘,文吉,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甘心,世事太刻薄了,我不甘心。”

“这些你觉得不甘心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江世安的冷静消耗殆尽,他无法自控地拉过薛简的手臂,“你用一句不甘心就能当做理由了么?我是要问你有没有办法,有没有让一切都停下来的办法?……你没有,不然你就会告诉乔红药、广虔道人也不会让你下山、不会将你逐出师门。”

江世安其实早知答案。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抬手拂掉薛简肩上的水珠,转头望向天边,低声道:“进去吧,让淋湿了会生病,死得快。”

“文吉。”薛简唤他的名字。

江世安没有回应。

他没有理会薛简,独坐了很久。两人还是行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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