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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昭抬眸看向薛无赦:“能瞧出他的命数吗?”
“命数死前不得窥,不过……”薛无赦扫了眼地上的人,“他身上没死气,死不了。”
薛秉舟补道:“命不短。”
奚昭点点头,再不理地上这人,起身便说:“走了。”
绯潜一愣,跟上。
“不救他吗?”说归说,可他也不想看人死在这儿。
奚昭却道:“咱们现下是在恶妖林,不是大街上,万一是什么陷阱呢?”
绯潜点点头,顺便强行替她扯了个理由:“也是。他应该是在这儿睡觉,还是别打扰他了。”
刚走出两步,奚昭便觉腰间灼热。
和方才一样,又有几缕赤色气息从腰间的芥子囊缠绕着飞出,最后在半空组成几字:
——平安否
——盼回
——一字亦可
其中几字像是被水洇染过般,轮廓模糊。
望见那些字,薛家二子只当跟书信差不多,默契移开了视线,不作多看。
不过薛无赦没忍住问道:“你真不认识曙雀仙一族?那字儿上分明沾着他们的妖气。”
“真不认识,只不过用了他们的羽毛写字罢了。”奚昭说着,又搅散那些字。
薛无赦一脸“你把我当傻子”的神情。
曙雀仙的羽毛哪是能随便捡到的东西。
不过……
“你真不回那人?看这情形,你不回对方还得接着写。”
奚昭诚实道:“没地方垫着写字。”
这地上满是草石,树上也缠满藤蔓枯枝,根本没个平整地儿。
“要找地方写字还不简单。”薛无赦大喇喇坐在了地上,稍躬着背,“但最好少写两句,我怕痒。”
-
宁远小筑。
天光黯淡,蔺岐一动不动地枯坐在桌案前。
他半身是血,身躯便僵硬许多。哪怕稍眨下眼睫,都能感受到面部越发紧绷。
手也是。
因着没有及时擦拭,血凝固在手上,手指不得屈伸。
但他无暇顾及,而是紧攥着一根尾羽,直直盯着面前的纸张。
上面仅见三字:
——在何处
已过半个时辰了,纸上还是那孤零零的几个字。
不见回音。
他以为自己该有耐心。
在万魔窟时,最长的一回等了将近两年。
两年间他几乎没开口说过话,多数时候在应对魔潮,闲暇间便拿着之前收到的回应反反复复地看。
可现下,他的每一感官都像极将崩的雪。
听不见。
如拨针的嗡鸣压过了所有声响,除此之外再听不见何物。
也看不见。
一切视线皆被眼前的寥寥几字挤满,偶尔又恍惚看见她将亡的身影。
惧怕如潮水覆来,侵占了所有思绪。
牢牢地、死死地压着他。
无孔不入,使他根本没法喘息。
手止不住地抖,理智则压在了一根脆弱的弦上,随时都可能崩断。
他想离开这房间。
无论是找月楚临,还是去鬼域,总算个去处。
但又被那微乎其微的盼念紧紧拴缚在这儿,被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假想钉死在椅子上。
不知是不是盯得太久,他感觉眼前越发模糊。
久不得回应,心弦崩死之际,他又落下了那根尾羽。
他难以控制力度,连桌面都被划出深痕。
——平安否
——盼回
落下最后几字,眼前复又清明。
与此同时,手下纸面上洇开几点水痕。
他来不及擦,便又落下几字:
——一字亦可
写完这些字,他像是脱去了全部气力,微伏在了桌案。
一息、两息……
他听见心跳声越发明显,乱鼓似的砸在耳畔。
半炷香过去,还是不见回应。
被挤压到极致的情绪叫嚣着往外撞,这回不光是脑中嗡鸣,房中的桌椅、瓷器都开始震颤。
一刻钟。
被他攥在手里的尾羽已叫血浸透,血珠子顺着羽柄一滴一滴往下砸。
在那杂乱的心音里,他仿佛听见了脚步声。
离这房间越来越近。
余光间,好似有人出现在门口。
那人道:“玉衡,缘何坐在此处。”
亦是同时,纸面渐渐浮现出几字:
——你先别写啦!
——我旁边有人,字在半空乱飘,很容易被看见的。
嗡鸣的声响如拉紧的弦,一瞬间消失。
“嚓——”一声,手中尾羽断成两截。
随后是房中桌椅瓷器,尽数碎了个彻底。
刺耳声响充斥着整个房间,蔺岐怔愕看着那几字,缓而慢地抬眸。
模糊视线中,太崖从门口缓步走进。
“玉衡?”他道,“可还好?缘何一人坐在此处。”
“我……”
蔺岐抿着了一点唇边涩意。
他手臂稍动,便将折断的尾羽连同那本子藏入袖中。
待将那点苦涩抿净,他才迟迟站起身,神情与平时没有半分区别。
“我无事。”他道。
第125章
太崖看见蔺岐起身, 扫了眼满屋狼藉,再才望向那双泛红的眼。
他道:“走前也不忘给见远留些麻烦?”
随着蔺岐往前走动,那些破碎的器物又逐渐恢复原样。
他在太崖身前站定, 视线落在他腹前的伤口上。
血洞到现在都还没处理, 止不住地往外渗血, 将太崖的衣袍浸染成暗红。
蔺岐抬眼看他:“请道君让路。”
太崖堵在门口处, 没动。
天色暗沉, 淅淅沥沥地落起雨。
他在那阵寒意中开口问道:“要往何处去?”
“赤乌。”
太崖眉眼稍抬:“追杀令虽解,可你那几位兄长有言在先, 前提是不踏进赤乌一步。”
蔺岐神情不变:“岐知晓。”
太崖便问:“那作何还要往赤乌去, 打算伸着颈子让他们砍么?”
“这些时日, 岐已有所了悟。若我仅为蔺岐, 能做之事寥寥可数。”蔺岐紧手, 面若冰霜, “唯有站在父兄的位置上, 方可随心行事, 而无所惧。”
“出亡那日,我还以为你再不会讨要合该属于你的那些东西。”
“是岐所想太过简单。”
话落,两人谁都没再出声。
一片死寂中, 太崖侧身相让。
他道:“你能想清楚此事,本君自是再满意不过。”
蔺岐提步出门。
错身之际, 他停下,目不斜视道:“若再相见, 恐与道君刀戈相对。”
“皆在你。”太崖眼梢微挑, 含笑道, “玉衡,别忘了我当日所言。若能从那邪物横行的魔窟里出来, 再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