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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崖笑意更甚。
讽他管得宽?
他摩挲着茶盏,说:“玉衡向来心细,无需为师多言,大事小事也都知分寸——但有一处欠妥,便是以为人人如他心善,易受贼人哄骗。”
“当真?”奚昭的神情里多了些疑色,真切道,“我只当小道长常年在道君身边,早该习惯贼言贼语才对。”
太崖促狭了眸:“本君道行太浅。不过今非昔比,他定能学到许多。”
“道君。”一直沉默的蔺岐陡然出声。
太崖乜他一眼:“怎的?”
“道君何故明嘲暗讽。”
太崖险被他气笑了。
好。
原来就他一人在乱说话。
那奚昭便字字动听,句句悦耳。
他陡然想起那晚。
教了数十年的弟子,突然跟他说要另寻仙道。
他已提醒过他,若是这般,极有可能损毁大半修为。
无异于从头来过。
可蔺岐却道无妨,并说,既已知晓往后会坏了道心,现下另寻道路,亦是为了及时止损。
他知晓蔺岐的脾性。
当日为赤乌境法度修整一事,他不知得罪多少人。
短短几日,便有无数名士踏破门槛。
看似一桩名士拜门的佳话,实则一过门槛,便匍匐在地,哭诉自己如何不易,迫不得已才坏了规矩法度。但往往没哭两声,就被请出府门。到头来,连蔺岐的面都没见着。
也有大把钱财宝器送进门,进了洞府多少,就又送出多少。
表面风平浪静,惹来的仇敌却一日多过一日。
以至于后来他俩从赤乌境离开时,遭遇不了知多少埋伏。数量之多,根本分不出是哪家派来的。
偶尔闹出乌龙,三两拨杀手撞上,互相以为对方是他俩请来的守卫,先自个儿打了起来。斗得天昏地暗,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他俩的人影。
饶是这般,也不见蔺岐对当日所作所为有丝毫悔意。
但那时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蔺岐竟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等执拗一面。
如蔺岐这般性子,就算再说千万遍,怕也是磐石难移。
太崖垂下眼帘,忽想到什么。
“玉衡,我也给奚姑娘带了些东西来,就放在前厅里,你去帮我拿过来罢。”
蔺岐知晓他定然是有意要支开自己,一动不动。
“道君何不自己动身。”
奚昭却道:“小道长,前厅离这儿不远,两三步就到了——我也好奇道君带了什么东西。”
蔺岐迟疑片刻,终还是起了身。
太崖摩挲着茶杯。
有上回的教训,他自是不敢再从奚昭这儿喝半点东西。
他道:“奚姑娘,这里仅你我二人,本君便开门见山了。”
一旁好不容易回过神的灵虎陡然竖起耳朵。
“嗷——!”
它就不算人是吧!
奚昭以为他要拿什么话来“警告”她,正要提醒他别忘了前几日的赌约,便听他道:“不久就是鬼王出巡的日子,想必奚姑娘听人说起过这事。”
奚昭一怔:“是,怎的了?”
她早便知晓。
薛家来人不也正是为了这事儿么?
太崖缓声道:“届时鬼王出巡,太阴城怕是千妖百鬼——奚姑娘可想凑个热闹?”
奚昭喝了口茶:“道君分明知晓我的处境,却还往我痛处上戳,别不是在有意报复我。”
“你便将我想的这般心胸狭隘?”太崖轻笑,“不过是看你整日闷在府里,太过无聊,想带你出去寻些乐趣罢了。”
“这么好心……”奚昭直接问道,“道君要我做什么?”
太崖道:“奚姑娘尽可放心,我也并非是强要毁人出路的人。此前答应过帮你接近玉衡,便不会出尔反尔。”
听到这儿,奚昭才来了兴致。
她抬眸看他,神情要比方才认真许多。
“既如此,那你要什么?”
太崖放下茶盏,指腹压在杯口,轻轻打着旋儿。
“奚姑娘,整日担心是否会被兄长察觉用心,恐会心弦紧绷。长此以往,难免苦心伤神。”他稍顿,狭长的眼里见着笑意,“不妨与我再赌一次,权当解个闷儿,也好寻些乐趣。”
闻言,奚昭毫不关心他要赌什么,而是先问:“若你输了?”
“同上回一般,由你差遣。”太崖道,“便是奚姑娘要我的骨头,也自当甘之如饴地奉上。若届时恰好在府外,我也会竭尽全力送姑娘一条生路。”
“若我输?”
“奚姑娘应清楚我要什么。”他直言,“若你输了,还请离玉衡越远越好。”
奚昭没急着应下,又问:“这回赌什么?”
太崖:“既然要赌,自是求个公正。我想,不若一人说出个赌约来。”
这样还有些意思。
奚昭想了想,问:“你要赌什么?”
太崖从袖中取出把匕首,用指腹压着,推至她身前。
“离鬼王出巡已不到十日。
“上回奚姑娘用召灵符逼得本君现身。这回,便赌没那召灵符,奚姑娘可否还叫本君化得原形。
“并用这刀,剜下片蛇鳞来。”
第39章
奚昭接过匕首, 拔出一截。
一看便知是好物。
虽然样式简单,刀鞘不见什么装饰。但刀身漆黑发亮,刀刃锋利, 说是削铁无声也不为过。
刀好, 反说明他确信自己会赢。
也是。
身无修为的人族如何能逼得他化出蛇身?不仅如此, 还要从他身上剜下片蛇鳞来。
难如登天。
奚昭拔出整把匕首, 指腹划过刀身。
他拿这事来赌, 除了想赢,多半还想把她的注意力从蔺岐引到他身上去。
太崖等了好一会儿, 见她久未出声, 又问:“奚姑娘犹豫不决, 可还是有其他思虑?”
奚昭合鞘, 抬头看他。
“时限是多久?”
太崖:“就定在出巡结束之前, 这样既留了足够时间, 又不耽误出巡那日耍乐——奚姑娘以为如何?”
那就是整十天了。
奚昭默不作声。
太崖看出她的犹疑, 话锋一转:“方才说一人定下一个赌约, 我的既已说了,还不知奚姑娘想赌什么?”
看来这道人是真重视他徒弟,一而再再而三地诱惑她。
奚昭转了下匕首, 刀柄朝他,刀刃则握在自己手中。
“答应你了。”她顿了顿, “至于我要赌什么,不妨等道君的赌结束再说。”
话音落下, 蔺岐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廊道尽头。
余光瞥见那道身影, 她将匕首收入袖中, 道:“在定出输赢之前,道君别忘了前几日答应过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