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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兆佶埋哪儿都想好了,踏实之余,忽然有了主意:“我们住的客栈就在附近,无需相送。”
语罢拉着容瑄就走。
最开始没拉动。沈淮臣又悄悄拽了好几下,容瑄才挪动脚步。
沈淮臣瞥见他眼底未及散去的阴沉,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悄声说:“咱们这回南下,为的不就是调查裕王府的事嘛。”
“倘若直接揭露身份,让裕王知道了提前把账本销毁了怎么办?倒不如先忍他一晚,来个出其不意人赃俱获!”
“知道啦。”容瑄无奈,抱着沈淮臣上了马车,彻底隔绝了身后窥探的视线。
两刻钟后,派去跟踪的小厮回来了:“世子爷,他们住在喜来福客栈。”
“天助我也!”容兆佶连说几个好字,勾勾手指,对那小厮耳语一阵,“你,立刻通知尹掌柜安排下去。”
第62章
另一头,留在客栈的兰心等人也有了发现。
“贺掌柜的夫人姓江,名唤丽娘,我跟兰心姐姐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口井边打水浆洗衣物,露在外面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伤痕。”
堂堂喜来福客栈内当家,穿着朴素亲手做些粗活就罢了,小二竟也能对她呼来喝去随意支使,言语间没有半分敬畏,分明是把主家的面子往地上踩。
兰心补充说:“听我们问起客栈闹鬼的事,江丽娘丢下东西慌慌张张地跑了,我俩一路尾随,亲眼见她上了二楼,消失在一堵墙后面。”
“是暗门,昨夜听见的哭声大概跟她脱不了干系。”容瑄与沈淮臣对视一眼,神情若有所思,“等入夜再过去,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简单吃过晚饭,两人早早熄了灯,营造出入睡的假象。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走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贺掌柜亲自给蒙面人引路:“几位爷,世子心心念念之人,就在里面了。”
少顷,窗纸被戳出两个小孔,燃烧着的迷香探了进来。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为首的蒙面人悄无声息拉开房门,后面的掏出捆绳与麻袋,猛地掀开被衾:“不好,中计了!”
鼓鼓囊囊的被褥下空无一人,与此同时,房内灯光大亮,门扉闭合,蒙面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擒住手脚死死按在地上:“已将刺客捉拿,请陛下处置!”
皇帝?
皇帝放着舒服宽敞的驿馆不住,屈尊来这小小的客栈作甚?莫非,秘密被发现了?
贺掌柜下意识抬头,后肩剧痛,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重新趴了回去。
以他的视角,只能看见一双精致的流云靴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冷冷淡淡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带下去,严加审问。”
“陛下,草民冤枉啊!”贺掌柜后知后觉地开始怕了,待看见门口进来的人,求饶的话就这样突兀地堵在了嗓子眼里:“丽娘,你怎么来了?”
江丽娘撞见他,就像被鹰盯上的家兔,脖子一缩,含着泪边后退边摇头,恨不能躲到无人的角落藏起来。
兰心将一截中空的细竹竿呈至容瑄面前,灵芝则抚了抚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丽娘莫怕,我家主子最是心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江丽娘抬眸,隔着朦胧泪眼,她看到罗汉床边一站一坐的两位贵人。前者玄衣束发气度不凡,一双淡色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后者一身月白圆领长袍,眼神清凌凌的,饱含关切。
江丽娘鼻尖一酸,当即朝他跪了下去:“大人容禀!”
闻言贺掌柜忘记了害怕,厉声警告:“丽娘,陛下在此,休要胡言乱语!”
容瑄使了个眼色,冯春立刻拿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江丽娘怔怔地看着,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眼里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恨意。
曾经仗着有裕王府撑腰,贺林是那样的不可一世,如今在地位高于他的人面前却如丧家犬,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江丽娘膝行数步,突然扑过去抓贺掌柜的脸。
两位主子没发话,冯春便机灵地等了片刻,等到江丽娘抓花了贺掌柜的脸,才像刚注意到似的,挥挥手叫人把他们俩分开:“江家娘子,说说吧,你到底有何冤屈?”
江丽娘含恨瞪视着贺林,字字泣血。
原来半年前,她的弟弟江信不慎撞破贺掌柜替裕王父子诱拐民女的勾当,惨遭灭口。为免落人话柄,贺林一不做二不休,把江信的尸体砌进了墙里。
江丽娘暗中计划报官,孰料县太爷与裕王府沆瀣一气,人前答应得干脆,她一走,迅速向王府通风报信。
江丽娘挨了顿毒打,隐忍痛哭的声音被隔壁的小兄弟听见了,误以为客栈闹鬼,吓得跑了出去。丽娘受到启发,用竹竿做的简易机关将每间客房串联起来,她则躲在走廊尽头的暗房里,用哭声吓跑了一位又一位客人。
从那以后,喜来福客栈就有了闹鬼的传闻。
起初贺掌柜口中呜呜有声,试图挣扎辩解,后来见江丽娘豁出命去砰砰砰地磕头,求皇帝替她做主,面色便彻底灰败下来。
“禀陛下,世子,”影卫甲跪地禀告说,“几名刺客皆是裕王世子派来的,除一人自尽,余下的业已经交代了。”
证据确凿,翌日清晨,沈淮臣便领着江丽娘气势汹汹往县衙而去,咚咚咚敲起了大鼓。
这样大的阵仗吸引了不少瞧热闹的百姓,他们自发地在衙门外围了一大圈,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其中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心有不忍,拍拍沈淮臣的肩小声说道:“好孩子,快回去吧,县太爷不会搭理你们的。”
保不齐还要挨顿打哩!
沈淮臣握住她布满皱纹的手,反过来安慰道:“不会的,大娘,我们有证据。”
有证据就更不行了哇!
这狗官只认金银钱财,哪里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说话的时候,曹生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师爷陆宝山火烧火燎地跑进院子,用力拍着房门:“大人!大人!不好了,喜来福客栈的小娘皮又来击鼓喊冤了!”
曹生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那就把人轰走。再不济通知贺林,通知裕王府,叫他们来处理。这点小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陆宝山一噎,犹犹豫豫道:“不行啊大人,江丽娘是跟另一位年轻公子一道来的,来者不善呐。”
曹生彻底没了睡意,骂骂咧咧地穿衣起身,陆宝山则唤人敞开府衙大门,揣着手从里面走出来问:“何人在此击鼓鸣冤?”
“哟,是丽娘啊。你弟弟的事,不早就结案了么?拿不出证据,光凭猜测怎能给人定罪?”
“若天下百姓都如你这般胡搅蛮缠,岂不早就乱了套?”
江丽娘恨极了,眼看着就要扑上前与人厮打,沈淮臣拦住她,道:“丽娘是特意陪我来的。”
又好奇地问:“有证据便能给人定罪了?”
“当然。”陆宝山下意识点头,待反应过来,忙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