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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是同晋侯撕破脸。

任谁都无法想到,父子刚见面就近乎决裂。林珩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俨然是个疯子。

“放肆!”晋侯怒不可遏,恨不能将逆子千刀万剐。

“放肆又如何?”林珩手中握着铜牌,好整以暇地看着晋侯,“九年前,父君力排众议命我离国,必是想我死在上京。可惜谋划落空,我平安归来,足见天意在我。”

眼见晋侯又要挥掌,林珩没有再遂他意,迅速后退半步避开袭来的掌风。

“父君,之前一掌我受下。”林珩点了点泛红的脸颊,手指擦过嘴角,指腹染上鲜红,“但也仅此一次。”

归国途中,林珩曾想过暂时示弱,伪装自己同晋侯虚与委蛇。

经历数次刺杀,拿下边城,联络智氏,又亲眼见到肃州城内的种种,看出勋旧的摇摆和新氏族的外强中干,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当众鞭笞林长和林原,其意不乏试探。以有狐氏为首的新氏族行事瞻前顾后,既没抢人也没追究,难怪有晋侯扶持也压不下勋旧。

“自我踏出晋国,父子之情已断。我今归国是奉天子之命,父君不想遗人话柄,凡事最好三思而行。”

“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拿你如何?”

突然之间,晋侯脸上怒意消退,以一种奇特的目光注视林珩,似要将他从里到外割开,挖出他的内心。

“不敢。”

见晋侯不再伪装,林珩也肃然神情。

“我既归来,自有必行之事,有必担之责。父君,我终为晋室子,承高祖血脉,不会误国。”

晋侯收回目光,右手的颤抖也渐渐停了。

“五日后行祭祀,你可暂住宫内,祭祀后离宫辟府。”

“诺。”

林珩再度叠手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侍人奉命在前引路,将他带往林华殿,位于正殿东侧,比邻正夫人生前居住的玉堂殿,正是他离国前的居处。

林长和林原目送他离开,又转头看向晋侯,嗫喏不敢出声。

林珩同晋侯对峙时,兄弟俩汗不敢出,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的母亲受宠多年,自身也得偏爱,却从不敢违逆晋侯所言,遑论是针锋相对出言争执。

林珩令他们大开眼界。

对照林珩在晋侯面前锋芒毕露,想到自己在宫门前受鞭笞,两人忽然间不再愤怒,甚至诡异地生出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没有如先焕一般被砍掉脑袋。

“无用的蠢物。”

晋侯看向两个儿子,轻易猜出他们的心思,挥袖命他们退下。

殿门在两人眼前关闭,门轴转动声回荡在耳畔。

林长惴惴不安,决意拜访有狐氏,求教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他不想失去今日地位,心中格外焦灼,只觉背上鞭伤更痛。

林原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紧闭的殿门,神情莫名,心中若有所思。

“原弟?”身边人突然停下,林长不免诧异。

“兄长,你我背部染血,父君视而不见,问也不问。”林原幽幽道。

“林珩口出不敬之言,父君震怒,你我应当体谅。”林长皱眉说道。

“或许吧。”林原收回目光,没有再提出质疑。可心中总有念头萦绕,良久挥之不去。

父君果真喜爱他们?

亦或是为了收拢新氏族,一切都是伪装和虚情假意?

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牢牢扎入心中,再难彻底拔除。

第十七章

时隔九年,林珩再次踏入林华殿。

自他离国去往上京,殿阁居室即被锁住,殿内布局不曾改变,器具摆设未移动分毫,全部保持原样。

侍人移开殿前围挡,两人合力推开殿门。

伴随着门轴的吱嘎声,长久封闭的门扉向内开启,如同停滞的时间重新流淌。

日暮时分,残阳如血。

最后一缕阳光落入殿内,轻抚过槛后的青石。

灰尘簌簌洒落,在光中旋舞,扭结成灰蒙蒙的尘纱。

数名婢女出现在廊下,彩裙轻摆,足下无声。几人走入室内,从腰间解下火镰和火石。在侍人注入灯油后,婢女擦亮出火星,点燃立在墙边的铜灯。

灯盏铸成鹤形,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灯盘形似莲台,下方延伸出弯曲的柄,被鹤衔在口中。盘中托起灯芯,摇曳出橘红色的暖光。

“公子,殿内需清扫除尘。”

长久无人居住,宫殿缺乏人气。

晋侯临时起意留林珩在宫内,此前未下令打扫宫室,侍人和婢女颇有些手忙脚乱。

林珩的作为已在宫内传开。

侍人和婢女各有消息渠道,对离国九年的公子珩又惧又怕,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他遭受惩罚。

“无妨。”

林珩无意为难面前的侍人,更不会无故迁怒。晋侯压根没想让他归国,更希望他死在途中,自然不会提前命人清扫宫室。

在上京九年,他见多尔虞我诈,年复一年耳濡目染,对政治的黑暗面了如指掌。

一切的根源在于晋侯,迁怒他人实无必要。

“不必着急,慢慢来。”

林珩表现得平易近人,让侍人婢女同时松了一口气。众人神经依旧紧绷,却不如方才诚惶诚恐,谨小慎微到压制呼吸声。

“谢公子体谅。”侍人连连弯腰。

林珩摆摆手,转身走到廊下,站定在立柱旁。眺望天边日沉,感受袭过身侧的凉风,任由袖摆被风鼓起,他的情绪缓慢开始沉淀。

脸颊已经涂过药,红肿正在消退,刺痛感随之减轻。

想到晋侯截然不同的表现,林珩靠向柱身,决定加快步伐,尽可能快地进入朝堂掌握权柄。

“紫苏,你去宫外告知狼甲,五日后祭祀。氏族甲士不得入宫,他可带人去智氏府邸。”

智氏退居晋阳,肃州城内的府邸由忠仆看守。

在晋侯的打压下,智氏看似衰微,实则底蕴仍在。

纵然没有族人在城内,偌大的府邸变得空荡荡,也无人胆敢觊觎。何况有陶氏等盟友和姻亲看顾,即便有人胆大包天也不会得偿所愿。

“诸人安置后,再让狼甲去陶氏府上。”

林珩解下腰间锦囊,取出一条碎绢,上面盖有正夫人印章。

“将此物示于陶氏家主,言是从边城县大夫身上所得,他自然会明白。”

“诺。”

紫苏恭敬接过绢布,折叠好藏入袖袋。随即找来一名侍人引路,急匆匆赶往宫门。

“时辰不早,宫门即将落锁,姑娘快一些。”

想在晋侯宫内平安活着,可以没有才能,但绝对要有眼色,更要学会审时度势。

侍人有心同紫苏交好,沿途上透露不少有用的信息。寄希望紫苏能领这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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