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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又至。

依旧是上京城。

富丽堂皇的王宫,权利角逐的中心。

寒冬腊月,漫天雪花飘落。

朔风凛冽,似刮骨的刀子,透入衣料冷入骨髓。

他被反扭住双臂按在地上,无法轻易动弹。紧接着身体腾空,视线翻转,全身被湖水包裹。

意识昏沉中,他看到田齐惊恐的面容。

身体不断下沉,借助最后一缕光,他看到岸上大笑的王子,谄媚的侍人,以及不远处飘过的一抹红。

浓烈,刺目。

似西落的残阳,鲜红如血。

这场梦很短,中途戛然而止。

林珩睁开双眼,天色依旧黑暗,他却再无睡意。

在榻上躺了片刻,他披衣起身,绕过屏风来到窗前,双手推开木窗,任凭风吹过脸颊,久远的记忆彻底复苏。

他和田齐落水,三名王子是罪魁祸首。

救了他们的王女真是恰好路过?

那座湖位置不算偏僻,却非王女出行必经之地。要么真是凑巧,要么是王子早被人盯着,还有一种可能,有人暗中相助,将王女们引到了湖边。

上京城内,能让王女们竞相追逐之人屈指可数。更妙的是事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能归为巧合。

林珩双手袖在身前,仰望高悬夜空的银盘,眸底浮现冷意。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他早在数年前就欠下人情。

换做任何人,人情都容易偿清。但是楚煜,那位闻名天下的越国公子,这件事就需要认真思量。

林珩十分清楚,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本质上却是一类人。

冷漠,残酷,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出于好心救人,完全不求回报?

实属于痴人说梦。

林珩摇了摇头,不觉发出轻笑。

“公子,您醒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林珩转过身,就见紫苏和茯苓进入室内,一人拨亮铜灯,另一人展开斗篷,上前披在他肩上。

“夜凉风寒,公子可要用些热汤?”

“不必。”

林珩没有离开窗前,仅是紧了紧斗篷,轻声道:“命人备好车驾,天明即刻出发。”

两人跟随林珩多年,能够看出他有心事,却闭口没有多问,垂下目光敛身领命。

“诺。”

待两人走出房门,林珩仍站在窗前,沐浴漫天星光,浮躁的情绪缓慢沉淀。

旧事暂且搁置。

楚煜若要讨还人情,总有一日会找上门来。

明日启程返回肃州,即将见到父君和满朝氏族,为当年逼他离国的种种,他也该精心准备,亲自送上一份大礼。

第十一章

肃州城地处平原,城围六阙,洛水和清水绕城而过,易守难攻,是天下间有名的雄城。

五代晋侯时,晋国发生内乱,烽火延续数年。

战争结束后,新一任国君下令迁都,以铁腕强压氏族不满,决意舍弃旧都晋阳,在封土腹地建造新城,重塑晋国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

肃州城地势优越,自城头眺望,方圆数百里一马平川,凡来犯之敌无可遁形。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促进晋国发展。从百乘、千乘至今日万乘,晋国三军所向披靡。尤其是中军的战车,对阵诸侯国罕见败迹,追剿荒漠部落更是摧枯拉朽。

前代国君大权在握,晋国国力达到鼎盛。

岁逢朝见天子,诸侯登高台祭祀,晋侯同越侯、楚侯以及燕侯并列,第一批送上祭礼。

先君花甲而薨,新君继承侯国。

早年间,新君延用先君旧政,厚待战功彪炳的卿大夫,驱逐边境犬戎,斩首部落头领,在民间颇具声望。

史官秉笔如实评价,未必锐意进取,守成绰绰有余。

可惜好景不长。

晋侯偏爱美色,正夫人去世后,宠爱妾夫人和庶子,不惜设计削弱智氏,将嫡子送往上京为质。

种种行径令人发指,事情传出,国人无不大哗。

不忍见晋国基业受损,先君旧臣轮番觐见,苦口婆心劝说。怎奈晋侯一意孤行,固执己见,硬是将唯一的嫡子送出国,形同驱逐。

林珩初至上京期间,数次有信送回,晋侯却不闻不问,沉湎同宠妾寻欢作乐。

不耐烦老臣的说教,他开始重用有狐氏等新发迹的家族,陆续将旧氏族排挤出朝堂。

公子长非嫡非长,因是丽夫人所出,身后站着有狐氏,就被允许参政,每每立在晋侯身侧。若非多数氏族阻拦,怕是晋侯早就上疏请立林长为世子。

时间过去九年,朝堂上下潜移默化,逐渐习惯了公子长的存在。

然而,就在有狐氏和丽夫人踌躇满志,希望能进一步推公子长上位时,林珩平安从上京归来,还被天子赐爵授官。

无论天子本意如何,明面上注重正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事情传回肃州,旧氏族无不振奋,新氏族则如晴天霹雳。

边城易主的消息紧跟着传来,失去好不容易得手的铜矿,有狐氏更是勃然大怒,大骂先氏无能。

屋漏偏逢连夜雨。

晋阳的智渊忽然上疏,字字句句不落犬戎。多年埋下的耳目一朝杀尽,针对晋阳智氏,有狐氏竟成了聋子和瞎子。

“必须去见君上!”

不想动静闹大,有狐氏家主未出面,派三子入宫探一探晋侯的口风。

有狐显求见,晋侯没有拒之门外,只是不到一刻钟就被遣出。走出殿门时,有狐显满面阴沉,显然此行极不顺利。

想到晋侯所言,他不由得心头发紧。

“孤竟不知有狐氏能为如此。”

人言晋侯昏庸,多年受奸佞蒙蔽,身在漩涡中心的有狐氏却一清二楚,实情绝非如此。他们分明是国君手中的刀,用得顺手且罢,不顺手随时可以丢弃。

有狐显绞尽脑汁为家族辩解,晋侯不置可否,未知信还是不信。觉得不耐烦,直接将他挥退,也未道出对有狐氏的处置。

不敢多言,有狐显只能离开,回到家中再从长计议。

宫门落锁,有狐氏的马车穿过城内。

铜铸车轴牵引车轮转动,镶嵌铆钉的车轮压过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掌灯时分,天色昏暗,道路两旁亮起火把。

巡城的甲士和国人擦身而过,铠甲鲜明,麻衣灰暗。甲士威严雄壮,手持长矛步履整齐。国人行色匆匆,怀中抱着麻布袋,里面盛装做工得来的粟米。

遇见氏族马车,路上行人纷纷止步,退后让至两侧。

几个调皮的孩童追逐打闹,突然间跑出巷子,不慎冲到马车前。驾车的马奴双目一立,挥臂甩出长鞭:“滚开!”

鞭梢刮向孩童,破风声近在咫尺。

又一道鞭影袭来,啪地一声,马奴手中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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