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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片折射出冷冷的光,“血弥撒”上上下下百来号人的名单、信息如同一份清晰的表格浮现在脑海。
乌元洲并不近视,眼镜于他而言,和领结、领带、方巾之类的饰品没差,都是为了装点气质的手段。
和其他“血弥撒”的星盗把彼此当做流浪星际的家人不同,作为上位者,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乌元洲不过是把他们当做棋子。
坏了、旧了的棋子,扔掉就好。
反正有大把新的可以补充。
除非,能让他看到不可被替代的重要性。
纪攸也能感觉到乌元洲的心情不佳,走在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身边,实在叫人,不,叫啾心惊胆战。
根据小凤凰过往的经历,他只要能安抚某个人的情绪,这人不再躁怒之后,就会对他好很多。
星舰上把他送到眼罩房间、为他系蝴蝶结的那个星盗如此,押送他去酒吧密室的那个星盗亦如是。
倒也不是他刻意地做什么,严格来说,应当是他们离自己很近,所以被凤凰平和温柔的灵力所感染。
他怕乌元洲一怒之下对自己做什么,如法炮制,想悄悄给男人疗愈。
结果此人一直以来情绪都稳定得很,精神海平静得像玻璃。
甚至往前追溯,发现乌元洲在杀了眼罩之后,还挺愉快的。
冷静,敏捷,没有同理心。
乌元洲是天生的罪犯。
乌元洲已经在大脑中为“血弥撒”的大多数人粗略地排了个序,心中有了诺亚方舟的登舰名单。
他注意到少年时不时打量自己,又戴上那副和善的面具:“要是那个病人的病会传染,你怕不怕?”
小九是他的皇后棋,自然是要随身携带的。
没想到男孩儿摇了摇头,很认真地问:“要怎么治呢?”
乌元洲一愣,他可没想过。
星盗是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坏人,又不是匡扶正义的伙伴。
这孩子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位有认知错误。
“他看起来很难受。”纪攸的眉头纠结出一个小小的疙瘩,“我想帮帮他。”
乌元洲被他长发闪烁的金色流光所诱惑,没忍住摸摸头:“小九。”
纪攸:“?”
乌元洲语重心长:“我们是坏人。”
纪攸:“……”
纪攸:“喔。”
怎么看都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乌元洲也不介意,孩子们嘛,离开庇护的羽翼之前,总是对世界有着太多天真纯洁的美好想象。
等到见识到真正的丑恶之后,就会主动做个坏人了。
他不着急。
不过,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好像确实想得太过超前。
只是一个咳嗽的人,怎么就已经草木皆兵到准备撤离的地步了。
腕机一震。
在654星,大多数人用的还是百年前的手机这种老古董交流,甚至有些家里还能看见固定电话,这种在母星上只有时光博物馆才会摆出来的玩意儿。
由于没有相应基站,乌元洲的腕机信号很一般,经常收不到消息,不得不链接“魔鬼礁”之外昂贵的通信卫星。
好在星盗头头嘛,有的是钱。
他打开一看,是条讯息。
看来,离开654星的计划,不得不推后了。
手下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乌元洲绅士地为纪攸拉开后排车门。
这种用轮子跑的车连门都不会自动开,还有刺鼻的汽油味儿;乌元洲有时候都在想要不放弃星盗的生活,改邪归正投向帝国先进的怀抱算了。
见小美人杵在原地没动,乌元洲耐心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等去过那儿,就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单纯的小鸟儿听见“好吃的”三个字眼睛一亮,差点什么都忘了。
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表现得太馋了,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低下头钻进车厢。
乌元洲笑着摇摇头,绕到另一侧也坐进去。
他还真是捡了个宝贝。
多亏了眼罩,回头记得给他——哦对,眼罩已经死了。
那就多上柱香吧。
乌元洲要带纪攸去的地方,在星球的另一端。鉴于这实在是个很小很小的星球,也就和去城市的对角线差不多。
小凤凰坐在后排,透过车窗看着这个陌生新奇的世界。
母星明亮、洁净、阔气,654星基本就是它的反义词,天空永远被雾霾笼罩,高饱和度的灯光堆积在浓雾之下,盘旋在人们的头顶,映出他们行尸走肉般生无可恋的脸孔。
偶尔会路过一些歪歪斜斜的大楼,地基似乎早就被挖空了,大楼随时可能坍塌。
可麻木的人们对此并不在意,还在进进出出,做些称不上是工作的事儿。
654星最大的特色就是各种霓虹灯缠绕的招牌,大大小小,密密匝匝,绝对到了可以构成光污染的程度。
纪攸时不时闻见一股奇怪的味儿。
倒不是脏乱的街道和下水道的腐臭,那种怪味像是……从每个人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他把这个告诉乌元洲,后者打开自己那边的车窗也用力嗅了嗅,什么都没闻见。
男人让前排的小弟们也闻了闻(这种老式的车还得手动驾驶,纪攸难得见识到司机这种数量稀少的职位),星盗们怎么闻都觉得和平时无异,就是臭烘烘乱糟糟的“654味”罢了。
“可能是晕车。”乌元洲说,“你平时晕车吗?”
小凤凰摇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副驾驶的手下嘲讽地笑了笑:“帝国那种四平八稳的街道,那种会飞、还有自动驾驶的高科技车,怎么会晕车呢。”
乌元洲翘着腿,对此不置可否,安慰纪攸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凤凰的确觉得有些难受,但并非反胃想吐的感觉,而是心头弥漫着灰蒙蒙的悲伤。
车辆带着他穿过虬扎崎岖的街道,似乎也带着他掠过654星居民的迷惘。
自苦难中出生,自苦难中长大的人们不知该向何方神明祈祷,他们只是凭着本能乞求。
那些苦涩的、卑微如尘的愿望,全部都被小神禽听见了。
同时他还注意到另一件事,像裁缝店学徒那种咳嗽的人非常多,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倒在地上,连个去扶一下、送口水喝的人都不会有。
很多人严重到咳出血,而他们的眼球都会变得赤红。
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他们都会猛然抬起头,仿佛在滴血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车里的少年,如同一群即将发狂的怪物盯上了共同的宝藏。
纪攸在那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视线中不住发抖。
乌元洲倾身帮他升起车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别看了。”
小孩低着头,不说话,眼圈有点儿泛红。
年轻的孩子们总是这么心软,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乌元洲以前找的小家伙们也都是这样,会同情他人的生老病死,像个正常的、没有被污染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