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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如瀑的长发散在枕边。

安神香无用,宋初姀眉头轻皱,睡得很不安稳。

裴戍站在远处,透过重重床幔注视着里面安睡的人。

以往她睡觉一直很轻,今日却没有醒来。

裴戍覆手而立,目光久久落在宋初姀脸上。

——我这人心肠不好。

那句话还在耳边,裴戍有些想笑。

她似乎从没有说过假话,当初派人来杀他的时候,想得或许是以后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就像现在,高枕无忧,如今她似乎是做到了。

裴戍自嘲地笑了笑,眼中一片冰凉。

右手不受控制地摸上了刀柄,一直等到心中那股暴戾压下,裴戍手一松,袖中断成两截地木镯骤然落在地上。

清脆的撞地声响起,裴戍下意识去看床上安睡的女子,却见她依旧安睡如初。

这么大的声响,为什么没有醒?

裴戍心下一沉,抬手去掀床帐。

指尖刚刚触碰到床帐上的金丝,裴戍耳朵微动,抬步向着窗户方向走去。

越是走近,男女的嬉闹声便越大。

推开窗户,嬉闹声便从不远处院落里清晰传来。

暗香被寒风送入,味道很熟悉。

裴戍脸色难看。

这里竟然有人在吸食千金散!

百年前世家之中开始盛行使用千金散看病,后来千金散被一些文人墨客改造,竟成了寻欢作乐物。但凡食用之后,吸食者便会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而早在十几年前。千金散就已经是禁药。

能这样明目张胆在这里寻欢作乐之人除了崔七郎还有谁,裴戍青筋暴起,猛地将窗户关上,让声音隔绝在外。

目光移向桌案上的香灰,裴戍微微眯眼,拿走未烧完的一截放入袖中。

外面嬉闹声这样大,她却能睡得这样熟,香里定然有东西。

他脸色阴沉,转身想走,却猝不及防对上宋初姀的视线。

轻纱床幔之后,原本熟睡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双目迷茫,直直地看着他。

裴戍喉结滚动,浑身僵立在原地。

变故发生的突然,他还没有带上面具。

“裴戍。”

宋初姀开口,语气丝毫不意外,漂亮的猫眼中甚至透出些不耐烦。

裴戍抿唇,下意识挺起肩背:“你......”

看他傻愣愣的,宋初姀皱眉,不快道:“下次,不要再来了。”

她说完,没有理会站在屋内的人,重新躺回床上,侧脸下意识蹭了蹭枕头。

几缕发丝略显凌乱地枕在脸下,好看又无辜。

呼吸声重新变得绵长,裴戍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裴戍隐在暗处,神色不明。

哪怕是梦里,她也不愿见他。

-

宋初姀醒来时天还未亮,透过闭紧的窗户,依稀能看到东边一丝微光。

她有些恍惚,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起的这样早了,往常她都要睡到天光大亮。

如今已是秋尽头,冷风习习,四周寂静,格外孤寂。

桌案上香灰满盘,安神香未散,宋初姀又有些困了。

她今日心情不大好,因为昨夜梦到了裴戍。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裴戍了,刚刚与崔忱成婚的那两个月,她时常梦到他。

梦中的他有时浑身是血叫她名字,有时又穿着守城士兵的衣服对她笑,神色各异,很是鲜活。

后来时间久了,见她睡得不好,崔忱给她拿来了安神香,之后便极少会梦到了。

昨夜的梦记得不大清了,只记得裴戍的脸,比三年前要粗糙了不少。

她想起一个说法,已死之人频频入梦,那是在告诉生者他国的不太好。

那他这段时间频频入梦,可能在下面过得很是清贫……

宋初姀敛眸,盘算着找个适当的日子再去给他烧一把纸,上次烧得应当不够多。

她有些恼,没钱花找谁不行偏偏要找她。可转念一想,她记起裴戍曾说过,他父母已故,也无兄弟姊妹。

宋初姀:......

看来是傍上她这个冤大头了。

活着的时候住她的地儿,死了又来问她要钱。

宋初姀靠在床榻上,去看空落落的手腕上那显眼的白色镯印。

带了多年的镯子没了,她还是不太习惯。

房门被敲响,宋初姀回神才发现天色已亮。

她站起身,打开屋门,外面站着个模样温顺的老妇人。

“夫人。”荣妪低眉顺眼,抿唇道:“昨夜郎君与云娘子有些过火,惊动了老夫人,郎君现在正在祠堂受罚,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说完,荣妪惭愧弯腰:“有负夫人所托。”

宋初姀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不怪你,云娘子年纪小不懂事,郎君是个劝不住的,与你无关。”

她昨日就猜到几分,只是没想到他们昨夜闹得那样大,竟惊动了老夫人。

闻言荣妪更加惭愧,更觉得是自己没有看住郎君,才害夫人被老夫人连坐。

宋初姀知道多说无益,回身穿好衣物,带着荣妪往老夫人院子里去。

*

熹光照射在琉璃瓦上的金龙时,城门前的钟楼敲响了第一声。

钟声穿过层层宫墙,从城门传到了勤政殿。

今日不用早朝,晏无岁却一夜未睡,一大早就匆匆赶来了这里。

到的时候周问川正侃侃而谈,也不知道说到了何处,眉毛皱得几乎要拧成麻花。

待走近了,总算是听清一二。

“会稽一战相当惨烈,会稽太守本想出城投降,却被那谢将军一脚从城楼上踹了下来,当场摔了个四分五裂。破城之后谢将军还想要自刎,却被我们的人及时拦了下来,如今谢琼已经在被押送回建康的路上了。 ”

周问川说完,叹了口气。

他很早就听闻南夏谢氏一族忠肝义胆,光是战死沙场的谢家人就多达二十七人,如今的谢小将军虽是女子,但有勇有谋,在战场上比她那太守夫君还要勇猛。

但是谁也没想到,她宁愿亲手杀夫自杀,都不愿投降。

攻破徐州之后,建康如同探囊取物,他们便兵分三路,主上带着他们直取建康,另外两路直逼会稽与邺城

昨日传来战报,会稽已经是囊中之物,只是没想到谢将军竟这么固执。

裴戍眸子沉沉,道:“谢家还有人吗?”

“没了。”周问川摇头:“谢家所剩之人本就多,城破之后就只剩下谢琼一个人。”

谢家,早在会稽城破那一日,便全部自缢。

多可笑,刘氏皇族尚且有人在地牢里苟且偷生,谢家竟只剩下谢琼一个女子。

勤政殿内气氛沉重。

晏无岁叹了口气,走上前行礼:“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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